《听君》第59章


“呃……”这问题不好回答,朱管家挠了挠腮,支支吾吾半天没言语。
静默了少顷,秋亦盯着那本账册,忽然道:
“欧阳家的二公子,五年前便已娶过一户女子为妻。”
“啊,哦!”朱管家一拍脑门儿,似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对方好像是通判的远房表亲。当日老爷还让送去贺礼的。”
“如此说来……云姑娘是嫁去做二房?”
“不是。”他沉下声来,“那家女子一年前病逝。”
“这倒没听说……”朱管家若有所思地颔首,“那么就是续弦了?嗯……是比做妾要好。”
话音刚落,就见得秋亦余光冷冷往这边扫来,浑身莫名汗毛乍起,他连忙改口,凛然正义道:
“不好不好,这怎么能行。云姑娘的父亲怎么说也是北朝左司,身份摆在那儿,他欧阳家怎么配得上!”
明显感觉视线移开,他暗松了口气,才又语重心长道:
“不过,少爷啊……您这样,终究不是个办法……”
“看看再说。”秋亦端了茶杯,平淡道:“你很清闲么?明日还有佛事,不去盯着那几个道士,倒跑来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是是是,老奴这就过去盯着。”
朱管家无奈地甩了袖子出门,遇上这么个主儿,旁人干瞧着都焦心,偏偏他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
江陵离常德并不远,行马车不过大半日的光景,自打听君回了舅舅家,每天就没闲着。
婚期定在下月初五,凤冠霞帔虽都是置办好的,但枕头帕子却还得自己来绣,说是图个吉利。心中静不下来,正好借着这个,她能从早上一绣绣到深夜,打发时间也足够了。
她在一边动针,陈二嫂就在一旁打开那帖盒数首饰,上好的天蚕丝缎子,金银的头饰各两套,还有一对翡翠镯子,金闪闪的仿佛一屋子都给照亮了。
陈二嫂禁不住笑道:“欧阳家当真阔绰,尽管是再娶,这些礼金倒比寻常人家三媒六聘,正正经经娶媳妇儿的还多呢。”
听君闻之手上一颤,那针就在指腹扎了一个小孔,血珠登时冒了出来,她低头抿了,默默地没有说话。
陈二嫂只顾挑着那些首饰,哪里注意得到她,嘴上叽叽喳喳念道:
“起初王员外找那欧阳老爷子的时候,他还不肯。我让他拿了画像去,那二公子一瞧了,满意的很,没等欧阳老爷同意,自个儿就先答复了。你说有意思没有?”
听君笑了笑,仍旧低头绣帕子。
“你放心。”陈二嫂一副很懂的样子,安慰她道,“那人我也见过,虽算不上一流,可相貌端正,仪表堂堂,就是为人有些书呆子气,我看你们俩合适。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的。”
“是吗。”
“那可是。”陈二嫂听她应声,嘴皮子动的愈发快了,“你这是攀上高枝了,往后可别忘了舅妈我啊。要知道这门亲事你舅舅和我花了多少心思!”
她不知怎么开口,只好浅笑道:“……不会的。”
碎碎念了半日,陈二嫂自听君一堆衣服里摸到一个檀香小盒子,她“咦”了一声:
“这是何物?”
听君听罢也抬头看去,正见她把那盒子打开,其中静静躺了两枚明月耳珰,晶莹剔透,如月上梢头,人约黄昏后……
陈二嫂拿到眼前细细观了,方笑道:“这耳珰做得还算精致。”她拿着往听君耳边比了比。
“瞧瞧,衬得脸色都好了……”她话还未道完,面上蓦地染了几分诧异。
“姑娘,你怎的还没耳洞呢。”陈二嫂甚是肃然地摇着头,“都这年纪了还没打耳洞,让人知道了准会笑你的。”
听君伸手摸了摸耳垂,陈二嫂将她手拿开。
“来来来,我给你穿。”
她说着回身就去取了银针过来,将灯的罩子拿开,放到那火上迂回两圈。
听君只瞧着焰火摇摆,耳边似乎又闻得那日花灯之下,他风轻云淡道:
——“拿着罢,早晚也会用到的。”
那时,她不解其意,时隔这么久才明白过来。
陈二嫂拿了手指在她耳垂两边轻轻揉/捏,一边又对她道:“忍着些,会有点疼。”
第40章 【莞尔双眸】
这几天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是秋老爷出殡之日。
秋家远近亲邻都在山庄大门前聚着,只看棺木被抬出灵堂。秋家长子早逝,故而跪拜之礼只能由秋亦代劳。
他虽满心不悦,可也无法推脱。众人便瞧得那面无表情的秋家三公子扶着棺款步朝门外而去,两旁秋月秋恒失声痛哭,府上下人大放悲声,细碎的黄表纸纷纷扬扬。
秋老爷的安葬之处原是选在山庄附近,但临终前他忽然又改了主意,于是只得把棺椁抬至常德城城郊。
今时天色阴沉,长街之上,见那灰色幡幛在前引路,鸣锣喝道,一行人披麻戴孝,并有小厮仆役在那路旁设香烛纸钱祭拜。
知晓这是明月山庄秋家老爷的灵柩,路人远远瞧之就让开了道,在一旁看着小声议论。
正在这时,恰巧那前面又有几人抬着数口大箱子往此处行来,那箱子雕琢精致,上挂有两段红绸,边角还镀了金,见得前头有人扶棺,几个壮汉的忙把东西移到一边儿,等其过去。
秋亦刚自那旁边经过,耳边却忽的听人低低道:
“看这嫁妆,是谁家娶媳妇儿呢?”
“你还不知道呢?”说话的是个妇人,“因说是江陵知府嫁小姐,这几口箱子还算少的,大半的前些天就往常德运来了。”
“啊哟,那可真是壮观。”另一人叹道,“生的好就是好福气,我就从没见过这许多嫁妆。”
“可不是,听说那边欧阳家的二爷也要娶新媳妇了,昨儿还派人来问有没有多的麝香。”
“欧阳家的二爷?他夫人不是前年得病没了么?”
“是啊,这回据说娶的还是北朝的哪个官家小姐呢。”
……
“三少爷?三少爷……”
秋亦微微一愣,回神来看他。
“怎么?”
朱管家甚是担忧地望了他一眼:“您没事儿吧?”
“没事。”他淡淡收回视线。
见他口气冷清,朱管家也不好再问,只把一叠红包放到他手里。
“一会儿到了坟上,且记得把这个分给那几个抬棺人。可莫要忘了。”
“知道了。”
他伸手,将那红包接过来。
天冷风凉,吹得手上微寒。
陈二嫂把那窗户关了,转身塞了几个红包在听君怀里,吩咐道:
“咱家不富裕,可这打点用的银两还是需要的,入了洞房,听那喜娘说完话,就给一个给她;余下的你只管发给欧阳家的丫头。”
听君红着那细绢缝的红包,心不在焉地点头谢道:
“舅母费心了,这些钱,我会还的。”
“诶,还说什么还不还的话。”陈二嫂笑吟吟道,“你照顾好自己就是了。”
欧阳家那边多给的礼金她自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陈二嫂拍拍她肩:“你若没事,去试试那喜服看合不合身。”
“不用,我试过了。”
“那就好,明儿得早起,记得今晚别熬太久。”她又吩咐了两句,便出门忙活自己的去了。
听君仍旧在镜前坐了,那风搁着纱窗,打得树梢唰唰作响,明天大约会下雨吧……
她这样想。
殊不知屋外树上,有人抱着一坛子烈酒在那儿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昔时闭着眼睛正往嘴里灌了一口,不想还没喝个尽兴,那酒坛竟就空了,他趣意了了地自树上下来,慢悠悠往街上去买酒。
不想还没走出巷子,迎面就撞着个人,听得他“哎哟”一声叫,声音似乎有几分耳熟。昔时却也懒得回忆,偏身一让,接着往前走。
“咦,这不是君兄么?”
昔时迷迷糊糊皱起眉来,盯着那人看了好久,才认出相貌。
“哦,白大少爷。”他懒懒勾起嘴角,“真巧啊。”
白涉风本想说几句话调侃,忽的发现他表情有些异样,手里又提着一壶酒,不由奇怪道: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左右又没见着听君,他抓抓耳根,迟疑道:
“云姑娘呢?”
“她?”昔时冷笑道,“你们不是不高兴我跟着她么,眼下不是正随了你的意。”
听他这话颇有些自嘲的口气,以为是还在为那天和白琴争吵生气,白涉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哪儿的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琴的脾气,说话口没遮拦的。”
“是么?我觉得她的话也没说错。”昔时靠在墙上,叹了口气。
“我这就是报应。”
“有人宁可嫁一个素未谋面的,都不愿跟我走……我到底是有多不堪?”
白涉风细细揣摩这话,蓦地看向他:“云姑娘要成亲了?”
昔时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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