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修改版]》第29章


沉默良久,裴幼屏淡淡道:“如今余燕至身在圣天门,贸然行事必会遭人疑窦。”
“让我替你杀了他,好吗?”
“若只要他死,当年落伽山我便不会叫你留他性命。”
梅清抬起眼帘:“定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此乃姑姑遗愿。”
轻笑一声,梅清松开了双臂:“是你的乐趣吧。”
目光幽幽暗暗,裴幼屏转身,掌心轻轻按住梅清肩头,道:“尘埃落定前希望你多些耐心,相信我,等待一切结束我们就回忘川。”
晚风习习,吹起一丝凉意。
天边明月高挂,洒落如水清晖。裴幼屏半炷香前已离开了波风岗,此刻,梅清独立山头,任微风吹乱发丝。
数十道黑影在夜幕下恍如鬼魅飞速接近,眨眼功夫出现在他身后,紧接单膝跪地,沉默地等待指示。
梅清缓缓转身,垂挂腰间的荷包散发着一种“独特”气味,他双唇轻启,吐露了一句苗语。
这句话像操纵傀儡的丝线,使得黑衣人纷纷磕下头颅,随后如来时一般,迅速隐入了夜色。
席地而坐,梅清垂下眼帘,自言自语笑道:“离开十三年,幼屏,你还能找到回去的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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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行,踏入圣天门后,裴幼屏放缓了脚步。
握剑的掌心尽是汗水,这把剑无功而返,没能替主人除去心头大患。
密林中有梅清安排的人手,虽然隐藏了行踪,但并未隐匿气息。裴幼屏能清楚感觉到四周的杀气——这是梅清对自己的提醒、警告、亦或威胁?
爹娘死了、余景遥死了、姑姑死了,如今知晓他底细的只剩梅清。梅清是个大、麻烦,令裴幼屏疲于面对。
忘川……在他的记忆里只有这世上最怨毒的女人和最残忍的小孩,可那时,他们也是他唯一“依靠”。
如果能够选择……
念头刚一升起,裴幼屏立刻在心中否决,他别无选择!
眼看大功告成,所有都如预期一般顺利,他不再是当年弱小的孩童,如今他受人尊重、风光无限,不久后又将迎娶娇妻——圣天门掌门的女婿,众望所归的下任继承者,武林人人仰视!
十三年,任谁都会改变,只有梅清似乎还是忘川里那个疯子!裴幼屏与他纠缠至今已十分厌倦,他想从梅清身边逃开,他不能叫这疯子毁了他得来不易的一切。
转过处拐角,前方隐约传来了人声,裴幼屏轻下脚步,借月色看到了并肩而行的两人。其中一人发落霜华,正扭头望向另一人。
原来是余燕至与何英……
何英左手攥着把苜蓿草,扫上余燕至脸庞,余燕至不躲不闪,只轻轻握住了他手腕,笑道:“别闹,还不困吗?”
何英点了点头。
他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以前在落伽山时他每日习武,如今无所事事便显得精力旺盛。余燕至一有空就带他四处闲逛,何英虽目不能视但已习惯黑暗,所以仍旧玩得乐不思蜀。
走出几步,何英忽然磨磨蹭蹭朝余燕至背上贴去。余燕至单臂揽住他,道:“不是不困吗?”
何英摇头,拼命往他身上靠。余燕至不得不先制住他,而后将他背了起来。
沉甸甸的分量令人不觉安心,几个月前,何英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
又娇气又任性,曾经熟悉的性情正一点点回归。余燕至心说邵秋湖没有骗自己,何英需要时间,或许一日、或许两三个月,他迟早会恢复记忆。
而令余燕至哭笑不得的是,何英最明显的“进步”竟表现在了情、事上……
因为同屋还住着严丰与童佳,余燕至夜里并不会碰何英,岂料某日半夜,何英忽然就翻身压住了他。余燕至被弄醒过来,原本想安抚对方,结果却变成火上浇油,最终连自己也未能幸免。一边担心惊动了旁人,一边防备着何英动作太大,余燕至紧紧箍住他腰身,将两人相贴的欲望握在了手心。泄出时,何英摸索着亲吻他嘴唇,一面亲一面意犹未尽地顶弄,将余燕至光洁的腹部染得湿迹斑斑。
何英举止日益亲密,余燕至却偶感苦恼,因为何英不懂克制与适可而止。
又一日,何英洗过脚,余燕至便坐在床前为他擦拭,擦好一只后搁在了腿上,谁知何英竟拿脚丫磨蹭起他大腿,蹭了几下滑入胯间,不轻不重一阵踩揉。何英的世界一片黑暗,不晓得烛火通明的屋里三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余燕至羞得耳根通红,童佳既懵懂又好奇,严丰怔然过后一张黑脸难得有了点别的颜色。
余燕至认为自己难辞其咎,开始重新“教育”何英,何英起初总要忘记,他习惯以身体的接触与余燕至交流,被余燕至拒绝过几次后竟然闹了脾气,以至余燕至反倒要亲他,他才肯吃饭。比先前似乎没有改变,好在余燕至耳聪目明,懂得看场合。
白亮亮的月光照在庭园小路上,两人脚下是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余燕至断断续续说着什么,仿佛在自言自语,然而那声音情意脉脉,有令人心醉的温柔。
目送二人离去,裴幼屏想起了两年前梅清曾说过的一句话。
——余燕至对何英并非愧疚之情。毁了何英就能毁了他,兴许送还给他一个废人,他还会感激涕零。
那时他半信半疑,直到在南诏亲眼所见,他终于确信了这份隐秘的感情……希望可以用来摧毁,感情可以用来伤害,得到越多,失去时才会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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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英紧闭双眼,直挺挺地挨在余燕至身侧,深夜的屋中,只听得见严丰的呼噜声。他辗转难寐,脑海反反复复闪现着一个画面——清晨的山间小路,屠夫被行走前方的女子的背影吸引,幻想女子拥有如何娇媚的容貌,便于是绕过她回头一望……何英打了个激灵,哪怕捂出了一身汗,仍是不停往被窝缩去。隔壁床,童佳睡得昏天黑地,不晓得睡前讲的故事成了他人梦魇。
何英自己吓自己,战战兢兢挤进了余燕至怀中。
余燕至半梦半醒,感觉有些闷热,便将薄被掀至两人腰间,干燥的掌心滑入何英衣下,抚慰般在凉滑的肌肤游走片刻,又渐渐沉入梦乡。
何英埋首他胸前,轻轻嗅着他的气息,似乎安心了些,半晌后终于有了睡意。
不知不觉潮热被阴冷替代,“哗啦啦”的噪音惊醒了何英,他睁开双目,暗淡的光线一点点射进眼底……灰色的天、灰色的地,天地间悬挂一帘雨幕,四周树海一望无际,在绵绵细雨下模糊成了青黑色的背景。何英举目望去,脚下一条蜿蜒小路不知通往何处。
这是哪里?
为何心中会充满怀念……
踩着泥泞,何英沿小路一步步行走,他贪婪地看着身边几乎一成不变的景色,任雨水打湿头发,浸染了衣衫。
盏茶功夫后,笔直的山路出现了一条向西的岔道,仿佛被什么所牵引,何英毫不犹豫拐了进去。一间木屋映入眼帘,屋外一个大水缸,缸中浮着只葫芦瓢正悠悠打着转儿。突然,屋内传来响动,何英立刻上前推开门,却未见人影……只有落满灰尘的宽大的木板床与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响声又起,是一种闷响,仿佛拳头捶打着肉体。
“余景遥是混蛋,你也不是好东西!”
“不许你说我爹!”
“小混蛋,你还敢还手?!”
孩童的争吵像针一样刺进何英耳中,他呼吸急促,心跳渐渐加快,一下一下强烈地撞击着胸口。有什么迫不及待,呼之欲出!何英分辨不清,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挣扎,像头被关进笼子的野兽,拼命地撞向铁栏,在痛苦中头破血流,不知该抗争到底或安静地接受命运。
恨、不恨,一念之间……一念之间的选择让他无法获得自由,那明明是自己的心,却心不由己!
何英冲入雨下,狼狈逃窜。
他茫无目的地奔跑,在滂沱大雨中似乎听见了小女孩的哭声。
猛然抬头,不远处,一个小小身影跌坐在泥坑中……何英愣了愣,上前将那肉球似的小姑娘抱了起来。
小姑娘满身泥污,正嚎啕不止。何英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哄她。就在这时,一名妇人冒雨匆匆赶来,直到近在眼前,何英才瞧清她面上纵横交错的刀疤……
很可怖,但何英却不觉得害怕。
“啊,呜啊啊。”妇人似在向他道谢,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了含混的声音。
接过小姑娘,妇人一下下轻拍她后背,她渐渐停止了哭泣,粗短的小胳膊搂住妇人,喃喃道:“娘,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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