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第119章


嫣梅只觉得一阵倦身劳乏四肢无力。她用力扶住一株树干,泪眼扑簌地望着雪芹远去的背影,她在扪心自问,天下有多少像表哥这样的可怜人?富家子弟,过的是鲜花着锦
、烈火烹油的日子,晴天霹雳一贫如洗,亡妻别子,蜇居深山孤身一人,我不去照顾他,还有谁呢?可是我,曾经流落烟花,沦为娼妓……嫣梅想到这儿,她喊了一声:“表哥!”以头触树,嚎啕大哭!
晚霞抹红了半边天际,山峦起伏,红枫片片,香山景色,遥遥可见。
雪芹实在感到疲倦,将行囊放在路边,坐在上面意欲歇息歇息再走。突然,从雪芹背后跑来一匹白马。这匹白马骠肥肉厚,跑起来四蹄腾空,鬃尾乱乍。骑马的人五十开外,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络腮胡子。身上穿着蓝粗布褡裢,紫花布裤子,脚下一双山东洒鞋。这人这马,跟他这身打扮,看上去极不协调。马快如飞,立时来到雪芹面前,他猛地勒住缰绳,白马前蹄腾空,一声长嘶,骑马人上下仔细打量着雪芹,看得雪芹有点儿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一恭手:“这位爷,劳驾跟您打听,黄叶村离这儿不远了吧?”
那人并不回答雪芹的提问,他只是说:“请问先生尊姓?”
“在下贱姓曹,单字名霑,号雪芹。”
“曹寅曹大人你可知道?”
“那是家祖父。”
“曹曹老爷呢?”
“是家严。请问您是……”
骑马人一阵大笑:“哈……后会或许有期。”只见他调转马头,两胯用力,那匹白马风驰电掣疾行而去。
雪芹大惑不解:“这是个什么人呢?”
雪芹背着行囊,在鄂拜的陪同下,走进黄叶村。他们边走鄂拜边介绍:“雪芹兄,这就是黄叶村,过了石桥,就瞧见这棵老槐树了。得,到了。您记住黑漆的门楼,三层台阶。”鄂拜说着递给雪芹一把钥匙,“我还有事儿,我就不进去了,今天晚上您先凑和一夜,明天我给您送点儿家用的东西来。”
“鄂拜兄……”
“别价,您比我大,就叫我鄂拜,我表姐月朗法师在信里言恳意切,我怎么能扔下您不管呢。今儿个我是得跟您告假了。咱们明儿见,明儿见。”鄂拜恭手作别出村去了。
雪芹用钥匙打开锁,推开街门往里一看,院中荒草满径,一棵桃树叶已落尽,树上落着一只乌鸦,一见有人进来,“啊啊”了两声,展翅飞去。雪芹自我解嘲地一笑:“您吉祥!”
镣吊儿反扣着屋门。雪芹打开镣吊儿推开屋门,只见三间北屋两明一暗,西墙下是一盘土炕。炕上有个三条腿儿的小炕桌儿,缺少的一条腿儿用三块半头砖垫着。门后边有一口水缸,缸上锔着好几个大锔子。除此之外,别无所有。里间屋空空荡荡四壁皆空。
雪芹将行囊放在炕上,头枕行囊仰面朝天躺了下来,顺手从竹篮之中,抓起一个包子塞在嘴里吃着。他吃完一个,还想再拿,但是忽然停住了手,站起来走到缸前,朝里边一看,缸里还有点水。雪芹很高兴,急忙解开行囊,取出笔墨纸砚,取水研墨,铺纸挥笔写下了三个大字“悼红轩”。雪芹用包子皮的面合了水当浆糊,将三字横额贴在西山墙上,然后合衣而卧,躺在横额之下。
第十章不如著书黄叶村(3)
浮云掩映着高天残月,惨淡的月光时而照到雪芹的身上,时而照在雪芹的脸上,时而又被浮云掩住。室内一片寂静。良久,听到雪芹呜呜饮泣,哽哽噎噎,抽抽搭搭……
翌日,太阳已经老高了,雪芹犹自酣睡,是鄂拜的喊叫声将其惊醒:“雪芹兄!雪芹兄!”
雪芹爬起来去开门,鄂拜借了一头驴,驮来了交椅、水桶、粮米等等什物。雪芹帮他把东西都搬到屋里。鄂拜把驴也拉进院里拴在桃树干上。
雪芹有些奇怪:“您把驴牵进来干什么?我可不会养这东西。”
“这村全都是庄稼人,只有一位教书的张先生,他也在江宁住过,您闲来无事也好有个说说话的人哪,走,咱们去,我给你们引荐引荐。”
“好啊,您想的真周到,等我擦把脸。”
鄂拜引着雪芹来到张家给他们引荐:“这位是张老师,这位是曹先生。”
雪芹赶紧请安:“在下姓曹,名霑,号雪芹。”
张先生听罢上前双手抓住雪芹:“令尊大人可是江宁织造曹曹老爷?”
“对呀。”
“都不认识了,不认识了,我是张宜泉哪!”
“哎呀!大师兄!”雪芹还要行礼,却被张宜泉抱住:“我们真像是在梦里……在梦里!”感伤之泪游目四顾。
雪芹也很激动。
独有鄂拜呆了:“原来你们认识,太好啦!太好啦!故友重逢可喜可贺,我去打酒去。”说着转身出了屋门。
张宜泉让雪芹坐下,雪芹问:“大师兄,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呢?”
“唉!——府上江宁遇祸之后没有几年,家父便也仙逝了。我扶灵北上。所幸我们在这黄叶村尚有薄田十余亩,和这几间茅舍。我是谨遵家严遗命,只读书,不当官。所以也就在这黄叶村安顿下来了,仍然以教书为业,只求温饱,不求功名。除此以外真的乏善可陈了。”
雪芹颇有感触:“这真是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不求名利反得平安温饱。”
这时,鄂拜提着一葫芦酒,用荷叶包了一只烧野鸭走了进来:“快来,快来,有鸭有酒。”
张宜泉不好意思:“这真是里从外来了。我去让她备饭。”
“不必了。”鄂拜说:“我刚才遇见嫂夫人了。已经备饭了。”
张宜泉的妻子拿了碗筷进来:“只是没什么好吃的。请多包涵。”
大家安排了座位,开始喝酒。
张宜泉问雪芹:“听说乾隆四年府上又……”
“嘿,二次抄家的那天正是家父让我成亲的那天,陈家的如伞媚铮壹木酉羲率改辍N易龉瞪惺楦奈鞅觯妹诺氖槔簦诘逼檀蚬诟芊看蚬词拢す颉⑹芄琛す觥⑹芄郴苟坠嘤⒆罄巍T趺囱峡晌桨肷实梗皇挛蕹桑『佟毖┣坌Φ媚敲雌嗖摇?br />
“唉——真是想不到,当年的霑哥儿,众星捧月,可如今……”
“如今成了舍哥儿,哈哈,哈哈……”雪芹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不过,我也不死心,如今搬到香山脚下,也不是城里待不下了。我是为了远避尘嚣来写一部书。”
“著书立说,好啊。”
“但不知是部什么书?”张宜泉问。
“哈哈,野史小说。”
鄂拜接着问:“主旨如何?内容如何?”
“这要说起来话就长了。”
“闲来无事,正好解酒。”张宜泉说着给雪芹斟满酒。
“好,那我就说说,乾隆初年家叔祖曹宜跟儿媳妇有奸。这件事使我大为震动。我仍然认为女人是祸水、是妖孽,便写了一部题为《风月宝鉴》的野史小说,主旨在于‘宣色空,斥淫妄,而补青天’。”
鄂拜说:“这意思不错呀。”
“不,错啦!”
鄂拜不解:“何错之有?”
“有位姑娘叫玉莹,也是我的未婚之妻。她说妇女并不是祸水,这是千古的奇冤,是男人做了坏事,把责任推给妇女。所以妇女受苦最深、受压最重冤沉海底。”
第十章不如著书黄叶村(4)
“嚄!这议论挺新鲜。”鄂拜面带惊愕之色。
张宜泉点了点头:“也不无道理。”
“事后,我这位婶娘自尽了。这正好说明她不是同流合污者。”
“对!”鄂拜深表同情。
“所以我就否定了《风月宝鉴》,重写一部小说叫《金陵十二钗》,专为闺阁昭传,边写边改。后来我又想写戏文,还在戏班里打过杂儿,闹过笑话,所以我那些高亲贵戚,说我身杂优伶自甘下流……”
“其实你是很认真的。被人误解。”张宜泉表示善解人意。
“可惜,我的构想庞杂,不适合一人一事的戏文要求。所以又翻回头仍写小说。我在傅府见到了两件事颇为蹊跷。”
“说来听听,一定是新闻。”鄂拜怀有很大的好奇心。
“傅尚书有两位千金,一位是贵妃,定好了省亲的日子,乾隆在木兰围场打猎遇刺。结果一支毒箭射死的是贵妃。外番要求和亲,今上不让自己的皇格格去,却让傅尚书的二女儿假扮皇格格代嫁。”
“天大的新闻!”张宜泉说。
“闻所未闻哪!”鄂拜十分惊讶。
“这次下江南遇到失散多年的表妹,她就是当年苏州织造李煦李老爷的亲孙女,侯门千金竟然沦为娼妓。”
张、鄂二人异口同声:“啊!”
“表妹的遭遇使我感触良深,所以我觉得只为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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