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泥犁狱》第34章


“很好,很好。”那人声音里现出兴奋之意,“只要皇上住进兴唐寺,我的计划就彻底成功了。到时候我就带你远走高飞,过神仙般的日子!”
李优娘脸色平淡:“修佛这么多年,你是有道高僧,也羡慕神仙?带着我这个肮脏不洁的女人,会阻碍了大师你成就罗汉的。”
那人恼怒道:“我怎么跟你解释你都不听?筹谋这么多年,成功就在几日之间,你都等不及了?好啦,好啦!别耍小孩子脾气,我还要去办一桩大事,无法在这里久留。”
“你想知道的消息也知道了,想发泄的也发泄了,自然该走了。”李优娘道。
“你……”那人心中恼怒,却是无可奈何,“对了,我提醒你一件事,我送你的五识香你可要藏仔细了。都怪你不留神,让绿萝发现这个东西,险些酿出一场大祸事。”
李优娘瞥了他一眼:“对你来说,那算什么大祸事,轻而易举就被你消除得干干净净。一百多口人而已,你又不是没杀过。”
“你……”那人当真无语了,“好,好,不跟你说了。那小妮子渐渐大了,鬼精着呢,别让她看出什么,你平日小心点。对了,我去看看绿萝,这丫头片子,上次可真把我吓坏了,居然躲在门口杀我,险些死在她手里。”
“你……”李优娘神色一惊,“你不要去了。”
“没事。这宅子里每个人都睡得死死的,不会被人发现。”那人毫不在意。
“不行!”李优娘神色严肃,“我不允许你见她!办完了事,就赶快离开我家!”
那人怒不可遏:“你疯了!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李优娘坚决无比,冷冷地盯着他,毫不示弱。那人最终败下阵来,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等等!”李优娘忽然道。
“又做什么?”那人不耐烦地道。
“把他抬上来。”李优娘指了指地上的郭宰,一脸嘲弄地望着他,“难道你让我一个人把他扛起来?”
那人无语了。
郭宰的体重只怕有三百多斤,两个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又是抱又是扛,才勉强把他给弄上床榻,到头来累得浑身是汗。那人喃喃道:“真是何苦来哉。”
说完看也不看李优娘,转身朝门口走去,李优娘顿时吃了一惊:“你去哪里?”
“去看看绿萝。这小妮子最近杀心太重,难免惹出事来,我得想个法子。”那人说着,伸手拉开了门闩。
“不行。”李优娘急忙从床上跳了起来,这时才晓得自己没穿衣服,急急忙忙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外袍披上,追了出去。
那人熟门熟路直接走到绿萝的房外,从怀中掏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插入门缝,轻轻一拨,房门便开了。这时李优娘也急急忙忙地追了过来,两人在房门外推攘了片刻,忽然房内一声呓语,两人顿时都僵了。
竟是绿萝在说话!
那人露出怪异的神色,把耳朵贴在门框上听了片刻,才发觉原来是在梦呓。
“五识香对这小妮子效果怎么这么差?”那人喃喃地道,随即瞪了一眼李优娘,低声道,“都是你,五识香被她偷偷拿了去乱用,只怕连解药这小妮子都有了。”
李优娘分辩:“她就是有解药也不会每天晚上自己服用后再睡……”
那人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厉声道:“你懂什么?解药用的多了,即使不用也会对五识香拥有抵抗力。日后一定要收好了。”
李优娘默默无语,那人推开门走了进去,即使绿萝昏迷的程度浅,他也不虞惊醒了她,当即点燃了烛火。五识香乃是极为可怕的迷香,五识即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一旦中了迷香,眼不能见,耳不能听,舌不能辨,身不能觉,这香中还掺杂了大麻,吸入迷香之后一切外在感觉尽数消失,但意识却会陷入极乐的迷离中,自己心底最隐秘的愿望有如真实发生一般,在虚幻中上演。
当日玄奘中了迷香,居然梦见自己在觐见如来佛祖;而判官庙的几十个香客,更是经历了一场黄粱大梦;至于郭宰更是三番五次地进入极乐世界,在妻子偷情的当口自己做着极乐之梦。
那人擎着灯烛走近床榻,绿萝正在沉睡中,浑身是汗,面色潮红,小巧玲珑的身子绞着锦被,嘴角挂着笑,正在喃喃自语。
“玄奘哥哥,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儿好吗……唔,你在念经呀,给我念念《伽摩经》好么……如果一个女人总是回绝恋人的求爱,那么即使春天的鸟儿也会停止歌唱,夏天的知了也会缄默无声。你以为她是不想屈服吗?错啦!在她的内心,其实她早已暗暗愿意了。”
两人顿时面面相觑,一起呆滞了。
“是的,由于羞耻心禁止女人主动地抚爱男人,所以当男人采取主动,先去抚爱女人的时候,那女人是非常喜欢的。在爱情这件事上,应当是男人开始的,应当是他先向女人祈求;而对于男人的祈求,女人是会很好地倾听,并快活地领受的。”
“玄奘哥哥,你听,《伽摩经》上讲的多好呀!你读了那么多的经书,为何不能把《伽摩经》在我的耳边读一读呢?”
少女娇媚的脸上挂着笑靥,嘴里喃喃自语,眼角仿佛还噙着泪花,也不知梦中是旖旎还是哀伤。
“天——”李优娘惊骇地掩住了嘴,眸子大睁望着那人,“绿萝她……她她……竟然爱上了玄奘……”
那人面色铁青,眼中露出火焰般的色彩,重重地哼了一声,把灯烛往李优娘手里一塞,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李优娘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又呆滞地望着女儿梦中的模样,娇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缓缓蹲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嘴,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第十章 天竺人的身份,老和尚的秘密
“阿弥陀佛……快些……”幽深的地道内,传来玄奘焦急的呼喝。
两人猫着腰在狭窄逼仄的地道内飞跑,不是朝里跑,而是朝外跑。
半个时辰前,他们顺着这条密道潜入了县衙内宅。地道开得极为隐秘,从地底穿到了山墙的墙角。山墙是承重墙,一般比较厚,然而这座山墙距离地面一尺的墙体,却是活动的。在内部有机关控制,横柄一拉,这面一尺高、一尺半宽的墙体就会无声无息地陷入地底,敞开洞口。
但玄奘却不敢拉,他全然没想到尽头处居然是县衙的内宅卧房!听着卧房内香艳旖旎而又惊悚可怖的对话,玄奘忽然间热汗涔涔,握着横柄的手竟然轻轻颤抖,前尘往事有如云烟般在眼前缭绕而过,他忽然明白了这一切的根源……
“法师,”波罗叶也满头是汗,喃喃道,“房间里,没人了,咱们,出去?”
玄奘默默地摇头:“回去。”
“什么?”波罗叶以为自己没听清。
“回去,回兴唐寺。”玄奘喃喃道,“所有的谜底都在兴唐寺,怪不得贫僧初到霍邑,李夫人屡次要我离开,这一场阴谋之大,只怕你我无法想象。”
“到底,有什么,阴谋?”波罗叶忍不住道,“法师您,查明白,了?”
黑暗中,波罗叶看不到玄奘的脸,但仍旧能感觉到面前的那双眸子烫得怕人,仿佛灼烧着自己的脸。他此时还如坠雾中,越接近越有种看不明白的感觉,但庞大而可怕的压力也让他遍体滚烫。
“兴唐寺内,机关,迷雾,陷阱重重。而皇上若是住进这座寺院……”玄奘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个后果,郭宰承受不起,我们佛门承受不起,大唐也承受不起。”
波罗叶的身体也颤抖起来,地道内静得吓人,只有两人沉重的喘息声有如拉风箱一般。
“走!回兴唐寺!”玄奘咬牙道,“咱们一定要把这场阴谋的核心机密探听出来,阻止他们!”
两个人不敢再耽搁,飞快地朝来的方向跑去,简直是手足并用,爬了半个时辰才顺着土地庙的井口回到了地面。一到地面,立刻解开马匹的缰绳,双腿一夹马腹,沉闷的蹄声在夜色中响起,顺着来路疾驰而去。
一路上两人都是沉默无言,各怀心思。
“法师,”波罗叶终于憋不住了,冲上来和他并辔而行,讷讷地道,“如果……我说,如果,空乘的,阴谋是,对付皇帝,他会,得到,什么惩罚?”
“什么惩罚……”玄奘苦笑不已,“在我朝,这几乎是谋逆,还会有什么惩罚?这种谋逆罪追究到什么程度其实是看皇上的心情。轻的话主犯斩首,重的话全家连坐、株连九族……佛门更会面临大浩劫。”
“那……你哥哥,牵涉其中,你出家后,算不算,他的,家人?”波罗叶问。
玄奘怔住了。按照佛典,僧人出家就是断绝尘缘,和世俗家庭的关系也就不复存在,唐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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