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三部曲》第77章


这时,有兵士飞骑报来文书,要苏野桥过目。苏野桥展开看时,突然色变,手也颤动起来,显然甚为吃惊。高昊天问道:“苏大人奇计得售,还有何忧?”苏野桥将手中红皮文书递给他,只见这正是六部上疏的奏折,列的是需查办的刘瑾手下爪牙的名单。正德皇帝用朱笔在上面御批了三个大字:杀无赦:内厂总管——楚平原。
第十三章 泰山论剑
五台山后山竹林。
楚平原盘膝跌坐地上,四周都是茂密的修竹,在风中发出沙沙声响。浓密的乌云渐渐凝聚在空中,愈压愈低,终于一声霹雳,大雨如注,落将下来。
铜钱大小的雨点打人竹林。楚平原头上、脸上瞬间落满雨水,青衫尽湿,他自闭目枯坐,任雨骤风狂,竟似浑然不觉。
突然,头上的雨停了。他倏地睁开双眼,抬头看时,只见头上多了一把张开的油伞,撑伞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楚平原重又闭上眼睛,缓缓道:“苏大人,可是来捉拿我这个钦犯吗?”
苏野桥眼中露出痛惜的神色,低声道:“师弟,这么大的雨,你为何如此自苦?快起来吧!”楚平原冷冰冰道:“起来到哪里去?刑部大牢吗?”苏野桥长叹一口气,眼睛向旁边的一座坟茔望去。那坟茔上遍生青草,在风雨中瑟瑟抖动,坟前一块石碑耸立,碑上字迹着了风雨,更是醒目:先师季子先生之墓弟子苏野桥、楚平原谨立
苏野桥俯身,将油伞遮在石碑上,在碑前跪了下去。大雨僻啡啪啪打在他身上,衣服很快湿透。雨水淋湿了他的苍颜白发,顺着脸颊上的皱纹流淌。
“师父,野桥不孝,没有照顾好师弟,辜负了您的嘱托。野桥来跟您请罪啦!”苏野桥老泪潸然,和着雨水淌落下来,“我这些年庸庸碌碌,一直忙于尘事,没到五台山看望师弟。我一向以为师弟志向高洁,在五台山世外桃源索居,飘然如世外神仙,却没想到师弟别有入世怀抱,平生抱负志向不得舒展,一直郁郁不得志。这全因我疏于对师弟的关爱,有失察之罪,怎不愧对恩师、师弟?”
楚平原睁开眼睛,泪水也涌了出来,道:“三个月前,我曾给师兄寄了一封信函,师兄收到了吗?”
苏野桥点点头,道:“一丘常欲卧,三径苦无资。北土非吾愿,东林怀我师。黄金燃桂尽,壮志逐年衰。日夕凉风至,闻蝉但益悲。”
吟毕,苏野桥叹了口气,道:“师弟,我接到你手书的这首诗,就已经明白了你的心意。可是当时我耽于事务,虽然忧心仲忡,却没有及时回五台山开解你,才导致今日之祸。”
楚平原凄凉一笑,道:“那时我主意已定,师兄就是劝解我也不会听的。如今千帆过尽,还有什么说的?时也,运也,命也。”
苏野桥道:“吃一堑,长一智。师弟,你从此隐居五台,隐姓埋名,不要再出山了。弟媳我已秘密接到府中,待风声过了,我再送她来五台山和你相会。”楚平原诧异地看着苏野桥,道:“师兄甘冒天下之大不题,要自担包庇之罪吗?”
苏野桥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此次阉党之间祸起萧墙,师弟不过受些株连罢了。当今朝廷昏馈,大可不必管它。”
楚平原嘴角泛起一丝奇怪的微笑,淡淡道:“师兄,朝廷的罪名可以不管,可是杀戮武林同道的罪名也不用管吗?”
苏野桥怔住了,呆了半晌,才苦涩地道:“我一直不敢相问,原来……原来那些事真是师弟所为。”楚平原点头道:“不错。兵部金事铁火龙、兵部侍郎崔东平、附马都尉方玉麟、大学士李靖、总兵官林道河都是我杀的。崆峒派的两个德字辈弟子、少林派的大裕、大慧也是我杀的,当时他们都是崔东平等人的护卫,我只能一并杀掉。”
“那么铁火龙的家人……”
楚平原点了点头。苏野桥叹息道:“妇孺何罪,也要遭此杀身之祸?你此举也太过……太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楚平原面带愧色,低下头去,低声道:“平原那时只知遵令而行,已忘了江湖道义。”苏野桥面色萧然,半晌才道:“苏某当初一错,竟致千古之恨。为今之计,又该如何……”他沉吟良久,道,“那五百万两银子我会以你的名义赈济灾民,或可一赎你的罪孽。另外,我再向武林同道赔罪。”
楚平原跪下,握住师兄的手,道:“师兄,这不是你的错。你曾劝过我,我却没有听从,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师兄说得不错,平原本来可以隐居在山中,醉酒耽诗,自得其乐。不料却难抑入世之贪念,结果一步踏错,陷人阉贼门下,还助纣为虐,伤害忠良无辜,一错再错,便如尘里振衣、泥中灌足,深陷不能自拔。师弟不会让师兄为难,待拜别师父,便随师兄到泰山武林大会,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自裁当场,给大家一个交代。”
苏野桥吃了一惊,忙道:“不行!师父早已辞世,长兄为父,你铸成大错,师兄责无旁贷,自该替你承担。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师兄自有分寸。”楚平原摇摇头,慨然道:“平原碌碌半生,被人唤一声楚二侠,难道终生也对不上这个侠字吗?这些事,都与师兄无关,我自作自受,也敢作敢当。若再脱逃罪责,祸连师兄,还有何面目苟活于天地之间?”
苏野桥还要劝阻。楚平原已下定了决心,摆了摆手,道:“师兄,平原大错铸成,九死不悔,你不用再劝了。如今,平原别无所憾,只求师兄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苏野桥道:“什么事?只要师兄力所能及,定然允诺。”楚平原站起身来,腰杆挺直,脸上现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一字一顿道:“临死之前,我要与高昊天一战!”
九月初三,泰山武林大会。秋风乍起,鸿雁南飞。
江南江北的英雄,三山五岳的豪杰,都云集泰山,竟达三千之众,当真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今年的大会,无疑是江湖中十年来最轰动的一件盛事。退隐多年的武林首宿上官天霸,重新出山主持,除了各门各派的江湖人士,还引来了许多大内高手和刑部名捕。这还不算,少林寺住持普济大师、武当派掌门松风道长也居然双双莅临,实是武林中百年难遇的盛况。
除了重新推选武林盟主,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高昊天与楚平原要在泰山之巅决战的消息,早如秋风一般传遍了江湖。
泰山顶上,天龙寺内,正有一个和尚、一个道士,正在观音殿前来回踱步,面带重忧。东侧的旗杆下,一位威猛的老人却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神情安逸。‘
“上官前辈,咱们先前都误会了苏野桥,还是多亏了高昊天公子陈说前情,才替他洗清了不白之冤,如今尽释前嫌,我意这盟主之位,还由苏野桥续任,可是他却固辞不纳。好在天降奇才,咱们几个老朽都私下议过,下一任武林盟主,舍高公子其谁?他负武林之望,身份重于泰山,岂能是楚平原屑小所比?这场龙争虎斗,高公子若有闪失,咱们岂不抱憾?”和尚双眉紧锁,转向太师椅上的老者,焦虑问道。
老者却微笑不答。道士又道:“上官前辈,你如此胸有成竹,难道。认定高昊天有把握取胜吗?”上官天霸拈须笑道:“我之所以胸有成竹,是因为有一事你们不知,我却知道。”
普济禅师和松风道长同时问道:“什么事?”
“楚平原的剑法咱们没有看过,可是高昊天已经看过了。”“‘哦?”普济禅师和松风道长都睁大了眼睛。“十日前,苏野桥带高昊天去了五台山,专门详研了楚平原的玄天剑谱。”
松风道长为人聪慧,心念电转,已然明白,拊掌道:“好!我明白了,高昊天研习了剑谱,对楚平原的底细已经了如指掌,这一场比试,自然是高昊天胜了。”
“你错了!”上官天霸摇摇头,“这场比斗,败的是高昊天。”
“哦?”松风道长的眼珠几乎从眼眶中掉出来,“这……这是何故?”
“因为苏野桥要高昊天知道他师弟的剑法精义,不是要高昊天胜他,而是要高昊天相让于他。”
“我们却不明白。”
上官天霸道:“楚平原性格孤傲,不肯居于人下,在剑法上更是极为自负。他助纣为虐,犯了谋逆大罪,加上数名忠臣良将和江湖同道死于他手,如今又成了朝廷钦犯,已是必死之人。苏野桥虽痛且悔,但于公于私,都难以托庇于他。这场比斗之后,楚平原便要在武林大会上认罪伏法。因此,这场比斗也成了楚平原生前的唯一心愿。苏野桥关爱师弟,愿意让他在死前一偿心愿,因此才请高公子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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