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第48章


我的支援。这时陈宝琛、胡嗣瑗听说我又要花钱了,都来劝阻我,结果只写了一个鼓励性的手谕。不久,张宗昌完全垮台,到日本去了。他离我越远越有人在我们中间自动地来递信传话,张宗昌的信也越来越表现了他矢忠清室之志,但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向我要钱。带信人除了前面说过的金卓(后来在伪满给我当侍从武官)之外,还有后来当了伪满外交大臣的谢介石、德州知县王继兴、津浦路局长朱耀、陈宝琛的外甥刘骧业、安福系政客费毓楷和自称是张的秘书长的徐观囗等人。他们给我带来关于张宗昌的各种消息。我已不记得给他们拿去了多少钱,我现在找到了一部分当时的来信和去信的底稿,挑两件抄在下面:
朕自闻滦河囗师,苦不得卿消息,听夕忧悬。昨据朕派遣在大连之前外务部右丞谢介石专人奏陈,悉卿安抵旅顺,并闻与前俄谢米诺夫将军订彼此互助之约,始终讨赤,志不销挫,闻之差慰。胜负兵家之常,此次再起,务须筹备完密,不可轻率进取。谢米诺夫怀抱忠义与卿相同,彼此提挈呼应,必奏敷功。方今苍生倒悬,待援孔亟,朕每念及,寝食难安,望卿为国珍重以副朕怀。今命谢介石到旅顺慰劳,并赏卿巨鉴一部,其留心阅览,追踪古人,朕有厚望焉。
皇上圣鉴:敬陈者,宗昌月前观光东京,得晤刘骧业,恭读手谕,感激莫名,业经复呈,计达天聪。宗昌自来别府,荏苒经年,对于祖国民生之憔悴,国事之蜩螗,夙夜焦灼,寝馈难安。一遵我皇上忧国爱民之至意,积极规划,罔敢稍疏。惟凡举大事,非财政充裕,不能放手办理,即不能贯彻主张,一木难支,众掌易举,当在圣明洞鉴之中。去秋订购枪械一批,价洋日金贰百壹拾万元,当交十分之五,不料金票陡涨,以中国银币折合约须叁百万元。目前军事方面筹划妥协,确有彻底办法,不动则已,动出万全。惟枪械一项,需款甚巨,四处张罗,缓不济急。筹思再四,惟有恳乞俯鉴愚忱,颁发款项壹百万元。万一力有不及,或先筹济叁伍拾万,以资应用,而利进行。感戴鸿慈,靡有涯既。兹派前德州知事王继兴,驰赴行官,代陈一切。人极稳妥,且系宗昌至戚。如蒙俞允,即由该知事具领携回,一俟款到,即行发动。此款回国后两月内即可归还。时机已迫,望若云霓,披沥上陈,无任屏营待命之至,伏乞睿鉴。恭请圣安张宗昌谨呈上面说的那笔钱,我没有给那位德州县知事。经陈宝琛、胡嗣瑗的劝止,我也没有再去信。但同时,我仍不能忘情于奉系,虽然这时张作霖已经死了。
张作霖之死①尽人皆知是日本人谋杀的。我后来听说,日本人杀张,是由于张越来越不肯听话,张的不听话,是由于少帅的影响,要甩掉日本,另与美国结成新欢。因此日本人说他“忘思负义,不够朋友”。他的遇害虽然当时也把我吓了一跳,有的遗老还提醒我注意这个殷鉴,但是后来我没有理会那些遗老的话,因为我自认是与张作霖不同的人。张是个带兵的头目,这样的人除了他还可以另外找得到。而我是个皇帝,这是日本人从中国人里再找不出第二个来的。那时在我身边的人就有这样一个论点:“关东之人恨日本刺骨,日本禁关东与党军(指张学良与国民党)协和,力足取之,然日本即取关东不能自治,非得皇上正位则举措难施”。我深信日本是承认这一点的。“我欲借日本之力,必先得关东之心”,这是随之而来的策略,因此,我就从奉系里寻找张作霖的旧头目们,为我复辟使用。有个叫商衍瀛的遗老,是广东驻防旗人,从前做过翰林,当时是东北红“囗”字会的名人,这时出来给我活动奉系的将领。因为张学良已明白表示了要与蒋介石合作,所以商衍瀛进行的活动特别诡密。简要地说,这个最后的活动并没有结果,只留下了下面一点残迹:①关于张被杀经过及原因,参与这一阴谋的日本战犯河本大作有过一段供述。据河本称,是他亲自指挥关东军参谋部人员,事先在京奉和南满铁路交接点皇姑屯车站布下了“必死之阵”:在交接点埋了三十麻袋黄色炸药,以设在五百公尺外瞭望台上的电气机控制爆炸;并在交接点以北装置了脱轨机、在附近埋伏了一排冲锋队。1928年6月4日5时半,张所乘之蓝色铁甲列车开到,东宫大尉一按电钮,张与列车同时被毁。事后关东军为掩盖真相,立调工兵赶修铁路,同时杀了两个中国人扔在肇事地点,口袋里塞上伪造的北伐军信件,并逮捕了十余名无辜居民,诬陷北伐军所为。杀张之原因,河本说:“一切亲日的军阀,我们统统抓住。能利用的时候就援助;不能利用的时候就设法消灭!”一语道破了帝国主义的毒辣。
上谕数日来肝火上升,每于夜间耳鸣头闷,甚感疲怠,是以未能见卿。卿此去奉,表面虽为地款,实则主要不在此耳,此不待言而明也。余备玉数种,分与相(张作相)、惠(张景惠)等人,到行带去。
再如降乩时,可否一问,余身体常不适,及此次肝热,久不能豫。
俟后为款事,自当随时与办事处来函。惟关于大局事,若有来函,务须格外缤密。
商衍瀛的奏折及我的批语
臣商衍瀛跪奏 皇上圣躬久安,务求静养,时局变幻不出三个月内。 今日 皇上之艰难,安知非他日之福?望 圣躬勿过优劳,以待时机之复。奉 谕各节,臣当敬谨遵 谕办理。古玉敬谨分 赐。臣拟明日出关。再往吉林,哈尔滨,如蒙俞允,即当就道,臣恭请 圣安宣统二十一年二月初九日此去甚是。惟须借何题目,免启学良之疑。卿孤忠奋发,极慰朕志。当 此时局扰乱,甚易受嫌,卿当珍重勤密,以释朕怀。
三、谢米诺夫和“小诸葛”
我在拉拢、收买军人方面,花了多少钱,送了多少珠宝玉器,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其中比较大的数目,是白俄谢米诺夫拿去的。
谢米诺夫是沙俄的一个将军,被苏联红军在远东击溃以后,率残部逃到中国满蒙边境一带,打家劫舍,奸淫烧杀,无恶不作。这批土匪队伍一度曾想侵入蒙古人民共和国,被击溃后,想在中蒙边境建立根据地,又遭到中国当地军队的扫荡。到一九二七年,实际上成了人数不多的股匪。这期间,谢米诺夫本人往来于京、津、沪、旅顺以及香港、日本等地,向中国军阀和外国政客活动,寻找主顾,终于因为货色不行,变成了纯粹的招摇撞骗。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谢米诺夫被苏联军队捉了去,我在苏联被拘留时期曾听到过关于他被处绞刑的消息。我在天津的七年间,和这个双手沾满了中苏蒙三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一直没有断过往来。我在他身上花了大量的钱,对他寄托了无限的希望。
谢米诺夫起先由升允和罗振玉向我推荐过,我由于陈宝琛的反对,没有见他。后来,郑孝胥经罗振玉的介绍,和谢会了面,认为谢是大可使用的“客卿”人才,给他“用客卿”的计划找到了第一个目标。他向我吹嘘了一通,主张不妨先把谢给张宗昌撮合一下。那时正是我对张宗昌抱着希望的时候,因此同意了郑孝胥的办法。就这样,在郑孝胥的直接活动下,张宗昌接受了谢米诺夫提供的外国炮灰,扩大了白俄军队。后来张、谢之间还订了一项《中俄讨赤军事协定》。
经过郑孝胥的怂恿,一九二五年的十月,我在张园和谢米诺夫会了面,由他带来的蒙古人多布端(汉名包文渊)当翻译。我当时很满意这次谈话,相信了他的“犯难举事、反赤复国”的事业必能实现,立时给了五万元,以助其行。后来郑孝胥、谢米诺夫、毕瀚章、刘凤池等人在一起照了相,结成盟兄弟,表示一致矢忠清室。
那时正是继十四国进军苏联失败,世界上又一次出现大规模反苏反共高潮之时。我记得谢米诺夫和郑孝胥对我谈过,英美日各国决定以谢米诺夫作为反苏的急先锋,要用军火、财力支持谢米诺夫,“俄国皇室”对谢米诺夫正抱着很大希望。皇室代表曾与郑孝胥有过来往,但详情我已不记得。我记得的是,谢米诺夫和多布端有个计划与我有莫大关系,是要使用他们在满蒙的党羽和军队,夺取满蒙地区建立起“反赤”根据地,由我在那里就位统治。为了供应谢米诺夫活动费,我专为他立了一个银行存折,由郑孝胥经手,随时给他支用。存款数字大约第一次是一万元。谢米诺夫曾经表示,他本来并不需要我供给他活动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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