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哲学》第55章


两个条件,而这两个条件都由普通教育完成了,不用特殊训练,不用办新兵操演班,不用军营中的纪律和练习。一方面,他们要每个士兵都是出色的斗士,身体要极强壮,极柔软,极灵活,会攻击,招架,奔跑。这些都由练身场担任了,练身场是青年人的学校,他们连续几年,整天在里面搏斗,跳跃,奔跑,掷铁饼,有系统的锻炼所有的肢体和肌肉。另一方面,他们要士兵能整然有序的走路,奔驰,做各种活动。应付这些,他们的舞蹈就足够了:所有全民的和宗教的赛会,都教儿童和青年如何集合,如何变换队形。斯巴达的公共舞蹈队和军队奉同一个神为祖师。在这样的风俗习惯培养之下,公民一开始就能毫无困难的成为军人。——当水手也不需要更多的学习。当时的战舰不过是一条航行近海的船,至多装二百人,无论到哪里都不大会望不见陆地。在一个既有海口,又以海上贸易为生的城邦之内,没有一个人不会操纵这样的船。我们的水手和海军军官要十年的学习和实习,才能熟悉气候的征兆,风向的变化,位置与方向,一切的技术,一切的零件;希腊却没有一个人不是事先就会或一学就会的。——古代生活的这些特点都出于同一个原因,就是没有前例而简单的文明;都归结到同一个后果,就是非常平衡而简单的心灵,没有一组才能与倾向是损害了另一些才能与倾向而发展的,心灵没有居于主要地位,不曾因为发挥了任何特殊作用而变质。现在我们分做受教育的人和未受教育的人,城里人和乡下人,内地人和巴黎人,并且有多少种阶级,职业,手艺,就有多少种不同的人;人到处关在自己制造的小笼子里,被一大堆需要所包围。希腊人没有经过这么多的加工,没有变得这样专门,离开原始状态没有这样远,他所活动的政治范围更适应人的机能,四周的风俗更有利于保持动物的本能:他和自然的生活更接近,少受过度的文明奴役,所以更近于本色的人。

这些仅仅是铸造个人的环境和外界的模子。现在让我们深入个人的内心,接触他的思想和感情;希腊人和我们在这方面的距离更可观。在无论什么时代,无论什么国家,养成思想感情的总不外乎两种教育:宗教教育和世俗教育;两者都向同一方面发生作用,当时是要思想感情保持单纯,现在要思想感情趋于复杂。——近代人是基督徒,而基督教是宗教上第二次长的芽,和本能抵触的。那好比一阵剧烈的抽搐,破坏了心灵的原始状态。基督教宣称世界万恶,人心败坏;在基督教产生的时代,这是事实。所以基督教认为人应当换一条路走。现世的生活是放逐;我们应当把眼睛转向天上。人性本恶,所以应当压制一切天生的倾向,折磨肉体。感官的经验和学者的推理都是不够的,虚妄的;应当把启示,信仰,神的点拔作为指路的明灯。应当用赎罪,舍弃。默想来发展我们的心灵,使眼前的生活成为热烈的期待,求解脱的期待,时时刻刻放弃我们的意志,永远皈依上帝,对他抱着至高无上的爱;那末偶尔可以得到一些酬报,能出神入定,看到极乐世界的幻影。一千四百年之间,理想的模范是隐士与修士。要估量这样一种思想的威力,要知道这思想改变人类的机能与习惯到什么程度,只消读一遍伟大的基督教诗歌和伟大的异教诗歌,读一遍《神曲》,再读一遍《奥德赛》与《伊利亚特》。——但丁看到一个幻象,他走出我们这个渺小的暂时的世界,进入永恒的国土。他看到刑罚,赎罪,幸福[地狱,炼狱,天堂'。剧烈的痛苦和惨不忍睹的景象使他心惊胆战:凡是执法者与刽子手逞着狂怒与奇巧的幻想所能发明的酷刑,但丁都看到了,感觉到了,为之魂飞魄散。然后他升到光明中去,身体失去了重量,往上飞翔,一个通体放光的女子〔俾阿特利斯〕堆着笑容,他不由自主的受她吸引;听见灵魂化为飘飘荡荡的歌声与音乐,看到人的心灵变为一朵巨大的玫瑰,鲜艳的光彩便是天上的德性与威力:神圣的言语,神学的真理,在太空发出隙亮的声音。理智在灼热的高空象蜡一般熔化了,象征与幻景互相交错,掩盖,终于达到一个神秘的令人眩惑的境界;而整个诗篇,包括地狱的和天堂的部分,就是一个从噩梦开始而以极乐告终的梦境。——可是荷马给我们看到的景色不知要自然多少,健全多少!他讲到特洛亚特,伊萨卡岛和希腊的各处海岸;我们至今还能追寻那种景色,认出山脉的形状,海水的颜色,飞涌的泉水,海鸟栖宿的扁柏与榛树;荷马的蓝本是稳定而具体的自然界:在他的诗歌中,我们觉得处处脚踏实地,站在现实之上。他的作品是历史文献;写的是他同时人的生活习惯;奥林泼斯山上的神明不过是一个希腊人的家庭。我们毋须勉强自己,毋须鼓起狂热的心情,就能发觉自己心中也有他所表现的情感;想象出他描写的世界,包括战争,旅行.宴会,公开的演说,私个的谈话,一切现实生活的情景,友谊,父母子女的爱,夫妇的爱,追求光荣,需要行动,忽而发怒,忽而息怒。对迎神赛会的爱好,生活的兴致,以及纯朴的人的一切情绪,一切欲望。诗人把自己限制在一个看得见的范日之内,那是人的经验在每一代身上都能重新看到的;他不越出这个范围;现世对他已经足够,也只有现世是重要的:“他世界”只是幽魂所住的渺茫的地方。于里斯在阿台斯〔地狱之神〕那儿遇到阿喀琉斯,祝贺他在亡魂中仍然是领袖,阿喀琉斯回答说:“光荣的于里斯,不要和我谈到死。我宁可做个农夫,替一个没有遗产而过苦日子的人当差,那比在从古以来所有的死人中间当头儿还强得多。你还是和我谈谈我光荣的儿子吧,告诉我,他在战场上是不是第一个英雄好汉。”——可见他进了坟墓仍旧在关心现世的生活。“于是飞毛腿阿喀琉斯的幽魂退隐了,在野水仙日里迈着大步走开,非常高兴,因为我告诉他说,他的儿子出了名,勇敢得很。”——在希腊文明的各个时代都出现同样的情感,不过稍有出入而已。他们的世界是阳光普照的世界:临死的人的希望与安慰,无非是他的儿子,他的荣誉,他的坟墓,他的乡土,能够在阳光之下继续存在。棱伦对克雷萨斯(自命为最幸福的国王)说:“我认识的最幸福的人莫过于雅典的丹罗斯;因为他的城邦兴旺,儿子又美又有德行,他们也有了孩子,能守住家业,而他自己还活着:他这样兴旺的过了一辈子,结局也很光荣。雅典人和邻居埃留西斯人打仗,他出来效力,在赶走敌人的时候死了:雅典人在他倒下去的地方为他举行国葬,把他大大表扬了一番。”在柏拉国的时代,希波阿斯提到大多数人的意见,也说:“不论什么时代什么地方,人生最大的福气莫如在希腊人中享有财富,健康,声望,活到老年,把父母体体面面的送终,然后由子孙用同样体面的排场把自己送进坟墓。”哲学家长篇大论的提到“他世界”的时候,那个世界也并不可怕,并不无边无际,既不与现世相去天壤,也不象现世这样确凿无疑,既没有无穷的刑罚,也没有无穷的快乐,既不象一个可怕的深渊,也不象荣耀所归的天国。苏格拉底对审判他的人说:“死不外乎两种情形:或者是化为乌有,一切感觉都没有了;或者象人家说的,死是一种转变,是灵魂从这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的过程。假如死后一无所觉,好象睡着一般,连梦都没有,那未死真是件妙事。因为在我看来,倘若有人在他的许多夜中举出这么一夜,睡得那么深沉,连梦都没有的一夜,再想到在一生的日日夜夜之间,有过哪一天哪一夜比这个无梦之夜更美好更甜蜜的,那他一定很容易得出结论;我这么说不但是以普通人而论,便是对波斯王也一样。所以倘若死是这样的,我认为死真是上算得很;因为死后全部的时间只等于一夜功夫。一—假如死是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的过程,而假如真象人家说的,那个地方所有的死者都住在一起,那未,诸位审判员,我们还能设想比死更大的乐事么?倘若一个人到了阿台斯的境内,摆脱了你们这些自称为的审判员,而遇到一般真正的审判员,如迈诺斯,拉达曼塔斯,埃阿克,德利普托雷玛斯,以及一切生前正直的神明,象人家说的,在那里当审判,那未搬到那里去住难道有什么不好么?跟奥尔番斯,牟西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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