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看着一家人挨饿,只是叹气,有时弄到一点吃的,家里人口多,也不够吃。弟弟妹妹围着母亲直嚷。母亲含着眼泪说;
“好孩子,让爸爸吃饱,好出去挣钱。”
父亲把稀菜粥还给了母亲说:
“先给孩子们吃吧。”
父亲捧着头坐在桌子旁边;落下辛酸的眼泪。
母亲低声下气地应付那些催命债主,还要哄孩子们。大哥被送进萍矿医院学医,那里管吃不给钱。二哥急得没法,饿着肚子跑到大街上,挤在人堆里听大鼓书。
这一年,我十二岁,看见家里这样子,心里像油煎一样。我不能眼看一家人挨饿,我要靠劳动解除饥饿的威胁。
萍乡煤矿四面环绕着高山,在矿区东北的深山丛林里,丰富的煤藏快接近地面。人工开采的小煤窑,星星点点地散布在这深山里。
土窑完全靠人工采煤。窑主们随使挑个地方,挖一个斜洞,就算是煤窑,工人出进连腰也伸不直,像狗一样爬进去挖煤,又像狗,一样把煤从容里拖出来。窑顶常常倒塌,压死人。窑主害怕工人不下窑,在洞口摆个泥菩萨,挂上一块写着“确保平安”的木牌,天天烧香上供,迷糊工人。
从山里往外运煤,也同样靠人工,挑脚的把煤一担一一担地送到车站。许多穷孩子都去挑脚,卖力挣钱,我也打算挑煤去。
我去找从小在一起玩的小赵商量,想叫他带我去。小赵歪着脑袋,把我友看右看,笑了笑说;
“得了吧!你也挑得动煤?像个瘦猴子,不要让扁担把你压扁了!”
“我的力气大得很,不信,咱俩比比看!”
“比什么!你要去就去吧,明天早点起来。”
“今晚不睡也可以,明天我去找你!”
要挑煤半夜就得动身。家里没有灯笼,我跑到电机房,找了些用过的油棉纱,在机器上擦了点机器油,绑在木头棍子上,准备点着照路。
母亲知道我要去挑煤,心里不忍,可是又不愿意眼看着孩子挨饿,只是不声不响地爬起来,送我到门口外面。我约上小赵,匆匆忙忙走了。
我们爬过几座山,穿过几处树林,赶到了挑煤的地方。哪知来得太早,小煤窑办事的地方,一个人影也没有,两扇门关得紧紧的。里面的人都在睡觉,也没有灯光。只有密口上泥菩萨面前的残香,闪着微弱的火星。
屋檐底下有两张方桌,是窑上开票记账用的,我看天不亮,就睡在桌上。睡得正香,忽然向下一跌,好像掉进一个无底洞,摔得浑身疼。原来桌子被人抽掉,矿上的办事人来开磅称煤了。
我爬起来揉揉胳膊,心想:出门做工真不容易,穷人到哪里都要受欺侮。
我很想多挑一些,试了试,挑不动,又去掉一点。矿上办事人不耐烦地说:
“你要不挑就算了,别找麻烦!”
我赌气挑上就走。
我挑着煤赶路,一开头还跟得上人家,走出一二里就渐渐赶不上了。扁担把肩膀压得生疼,担子从左肩换到右肩,又从右肩移到左肩,换来移去,左右都吃不住劲了,只好歇一歇。哪知挑东西走路,越歇越想歇,越歇越觉得担子重。不一会又要爬山。这山连一条路也没有,那些人趟出来的小路,光溜溜,跟滑板一样,一步三滑,肩上的煤筐来回晃荡,像是甩秋千,直到中午才爬上山头,解开衫子一看,肩也肿了,皮也破了。
我鼓起勇气,挑着往前走。一不留神,被石头绊了脚,一个跟头栽倒在半山腰,胳膊和腿擦破好几道伤口,煤炭也撒了一地。眼看太阳落山,挑煤的人早走远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荒山上,离车站还有五六里路,就是挑到地方,收煤站也收秤关门了。怎么办?
红肿的肩头跟滚水烫过一样疼,腿上的伤口不住流血,只好挑着两只空筐子回家。
一进门,我一头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饥饿和疲劳完全征服了我。母亲走过来轻声问道:
“孩子,你怎么啦?”
我只简单地说,煤炭没挑到站,都扔在半山腰了。母亲含着眼泪给我打来洗脚水,我怕她看见碰破的伤口又要难过,不肯下地,向母亲说:
“妈妈,不耍紧,我明天还去挑。”
“你吃过饭吗?”
“我不饿。”
第二天一早,喝了一碗野菜粥,又翻过高山去挑炭。扁担一压上红肿的肩头,头上就直冒冷汗,我想应该趁力气还没使尽的时候,多起几步路,免得磨到天黑又误了事,就咬紧牙,两脚不停,一直把这担炭挑到了车站。
冬天,大雪盖遍了安源山,暴风裹着团团碎雪,裹着煤屑,搅得天昏地暗。饥寒把许多矿工驱赶进深山野注,父亲推着沉重的独轮车,儿子拖着绳子在前边拉。雪地上踏出了一条黑色的路。有时不留心,腿陷进雪堆;有时被暴风—卷,连人带车从山腰一直滚到山底。……
我挑着箩筐,从早到晚,夹在人堆里奔走。身上穿一件破棉袄,拦腰拴一根草绳,赤脚穿着草鞋,脚被碎冰块割成一道道血口子。山路又滑,走一步,身子不住乱颤,等赶到地方,煤也快丢光了。像这样累得半死不活,一天也难挑满一担煤。不能白受这份罪,得找别的门道了。
去锅炉房拣煤渣,一担炭可以卖十多个铜元,有的人一通夜能拣五六担。我觉得比挑煤合算,就找了一个旧畚箕去拣炭渣。
天—黑,我把畚箕往背上一挂,趁警察不注意,钻进了锅炉房。那里摆着一排锅炉,好像是一队听候命令的兵士。工人们不时打开炉门,举起钢铲,一铲又一铲地把煤投进那火光熊熊的炉膛里,煤炭立时变得像稀泥一样柔软,不一会就闪起淡兰色的火苗来。工人们不时发出吆喝声,给自己助威。
烧锅炉的工人,要在晚上九点钟以后,才把炭渣从锅炉里掏出来。时间还早,我跑到锅炉背后的烟道旁边,把畚箕放在地上,底朝上当枕头,倒下头就睡。雪花随着北风,从屋檐下钻进来,落在身上,化成水珠。我紧紧地靠着温暖的烟道,一会就睡着了。
突然沉重的竹鞭抽在身上,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屁股又挨了一脚。原来是查夜的警察来了。
“谁叫你来的?小东西!”他凶声凶气地吼叫着。
我忙去抢畚箕,警察举起鞭子又抽过来,我闪开了,拔腿就跑。警察还不放松,在后面紧追。我跑过横在铁轨上的煤车,弯腰拾起一块煤块,朝他打去。警察挨了一下,翻过煤车又追。我绕着煤堆转了两转,跑出锅炉房。警察气呼呼地打开锅炉门,把我的畚箕丢进火里。
外面雪下得更大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喷水池的水珠一落在破棉袄上,马上结成一块块冰花,冻得我上下牙直打架。我推开屋门,家里人都睡了,母亲还在昏暗的灯光下补衣服。见我空手回来,她吃惊得睁大了眼睛,随又凄然一笑,好像是说:孩子平安回家,这比什么都好。
我在门背后,又拿起一个畚箕,转身就走。母亲追过来,一把拖着我,颤声说:
“别去吧,你的脸都冻青了!”
“不怕,妈妈。你去看妹妹吧!”
我挣脱了手,背上畚箕,向锅炉房飞跑。
工人们正在清炉。通江的炭渣从炉里拉出来,用水一喷,蒸气、炉灰揽成一团雾,呛得张不开口。拾炭的穷孩子们哪管这些,只顾围着渣子堆,寻找没烧尽的炭渣。
我拾满了畚箕,背着警察,把炭运到外面堆起来。就这样,来回拣到天明,再把炭挑上大街去卖。
……日子长了,手指上烧的泡结成了又厚又硬的茧子;赤脚走在煤渣堆里,也不怕疼了。患难把穷苦的小伙伴们结成一体,大家轮流放哨,监视警察。远远看见警察的影子,放哨的喊声“来了”,都跑出去躲起来。警察一走,打一声口哨,又回来原样拣炭渣。
穷人和穷人总是心连心。那些烧锅炉的工人们,不等煤炭烧透,就拉出来用水浇灭,好让我们快点练走。我又邀二哥来当帮手。就这样,勉强维持了一家半饱的生活。
寒冷的冬天过去了。冰雪融解,大地发青,满山的白茶花,发出醉人的清香。但是,春天并没给矿山带来繁荣。那些官僚资本家们趁火打劫,盗卖资材,假援工名,还印发“鬼票”。坑害工人。他们就靠这些不义之财,养行又肥又胖,工人越倒霉,他们越享福。工人们都说他们是吃冤枉的。许多机器拆走了,许多机器生了锈。工人们拿不到工钱,还要日夜做工,防备大水淹塌相依为命的矿井。
矿工们更没有忘记那血海深仇。早晨,太阳一出来,煤窑口的石壁上,就出现了斗大的白字:
“打倒国民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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