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望书》第23章


。于是,克隆巴米扬立佛引起了全国的关注。
国家文物局十分重视这一情况。2003年春天,国家文物局一位副局长亲自带队对西藏、四川的几处世界文化遗产的保护状况进行了现场检查和调研。到乐山后,召开了座谈会,与当地政府及文物部门的负责人座谈,交换意见。国家文物局的态度是明确的,认为在乐山大佛边上打造巴米扬立佛性质是严重的,已经对麻浩崖墓与乐山大佛造成了一定影响。
沉默终于打破了。
乐山市一位副书记代表乐山市委、政府表态:仿造“巴米扬大佛”是企业行为,是违法的;“巴米扬大佛”虽然对文物没有造成直接损害,但对景观环境有不良影响;该事件反映了政府相关部门监管不力,大佛景区管理体制不完善。事件被曝光后,乐山市委市政府已经采取了补救措施。同时要求新闻单位不炒作,对采访一概不接待;将大佛严密封闭,不对外开放;停止一切附属工程;请文物保护、世界遗产专家现场考察研究论证,并提出处理意见,市政府将依据专家意见做出处理决定;认真学习贯彻文物法,提高认识,吸取教训,坚决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峨眉山—乐山大佛是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一家企业如何能进入乐山大佛地区,而且在保护区内建造了“东方佛都公园”,仿制出数以千计的各地佛像,而且还在麻浩崖墓附近打造了“巴米扬大佛”?——问题的关键,正如乐山的官方意见所说的“管理体制不完善”。
体制上的问题在哪里,怎样造成的?
原来,东方佛都公司是在市场经济中的大潮中,由乐山市文化部门举办“以景养景”的企业,乐山大佛是由文化部门主管的,于是其公司有了进入“大佛景区”的优先。后来虽然经过改制、脱钩等等,但这家公司已经在大佛景区“扎根”,而且取得了一片景区几十年的“经营权”。问题“遗留”下来了,就像父母与孩子虽然已经分家,但你要让搬他出去住,自立门户,不那么容易。
不仅仅是乐山大佛。
一些地方政府和有关部门文化遗产保护意识谈薄,重开发轻保护的现象普遍存在。为什么称为文化与自然遗产?其核心价值是什么,保护的意义何在?对此许多人不甚了了。
一些景区和古迹,从准备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时起,就需要投入资金,进行环境整治和宣传包装。其出发点很明确,就是为了拿一块旅游“金牌”,提高知名度,吸引游客。申报成功之后当然要加强开发利用,把投下去的钱赚回来。有的景区花的是银行货款,借债还钱,天经地义。
宣传材料里讲的“双赢”,“开发与保护并重”只是做做表面文章。申报前的评估是一回事,拿到“金牌”后又是一回事。只开发不保护、超负荷利用、不计后果地开发,盲目扩张建景区和服务设施——总之“把蛋糕做大”。事实证明,增设人工化景点和游乐项目,兴建宾馆餐饮店铺一条街等,往往把景点弄得不伦不类。
黄山在皖南的徽州境内。
徽州是一个有着深厚商业与文化积淀的地方。
黄山与徽州的关系,是一个景区与一座城市。就像衡山与衡阳市、泰山与泰安市、西湖与杭州市,以及雁荡山与温州、乐清市,华山与华阴县。
上世纪80年代,徽州撤地之时,终于把黄山市的名称从黄山所在地移到了徽州。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利用黄山来提高徽州的“知名度”?
徽州是不是要改成黄山市,争论进行了10多年,至今还在继续。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其中隐含了某些领导以黄山的旅游业“带动”徽州经济发展的初衷。
有的游客从黄山市下火车,却发现阴差阳错,只是黄山市政府所在地屯溪镇,离真正的黄山还有好多路。原来的黄山市改为“黄山区”后,山上与山下被分为了两个县级行政管理部门。
徽州从地图上“消失了”。
是文化、景区与历史定位的迷失?
这几年,专家们一再谈到黄山北海景区的“城市化”问题。
根据黄山风景名胜区规划,应该是“山上游,山下住”。由于山上的黄山风景名胜区和山下的黄山区行政上分设,互不隶属。为了使“肥水”不流山下,山上搞了很多宾馆餐饮,为了留住游客,下午索道早早停止运营,致使山上居住的游客和管理人员不断增多,景区“城市化”的趋势加剧。山上人多,就有水源的供应问题,于是就修建大坝引水上山。发展旅游带来的很大一部分经济效益,归了上市企业,由广大股东分享、或用来填补其他经营造成的亏损。而黄山周边地区,并未从黄山的旅游开发中得到太多的好处,反而有贫困化加剧的现象。
论及景区或自然遗产的管理体制问题混乱、商业化经营的原因,地方决策者均称国家投入太少,地方政府资金缺乏,无力进行整修和保护,不得不引入“社会资金”,改造基础设施,以“提升品位”。企业化经营——把自然与文化遗产交给公司经营,“捆绑上市”。身份既是政府官员,又是上市公司的老板,各种好处都占了,当然乐意。
我在调查中发现,不少景区都有盲目开发的项目,如兴建宾馆、扩大景点,有负债治理留下的巨额贷款。景区有什么可经营的?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投入者的回报要主要着眼于“门票”。
门票是最稳定的,只要不断提价就能增加收入。峨眉山在“上市”时规定,每年门票收入的50%(一年3500万元左右)归上市公司。企业的着眼点是经济效益,是滚动发展,这无可厚非。于是,余下来的钱,除去管理费用,用于保护景点的资金,往往并没有增加,反而有所减少。
——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地的保护部门都是国家的“事业单位”,在地方“铁饭碗”越来越少的今天,又垄断着资源,往往还被有关领导不断塞进有关系的人员,更显得机构臃肿,冗员过多。
新华社有一篇内参反映一个著名石窟经费严重不足。我问博物馆馆长,80元一张的门票价格不低啊,而且几乎是纯收入。一个年产值几亿元产值的企业,哪一家有三四千万的利润啊?
博物馆馆长说出了经费不足的主要原因。他说,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时,贷了一些款。本来还贷是有能力的。但门票收入大部分要上交地方财政,这是当地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留给我们的就很少了。博物馆有一百四五十人,其实只要一半人就够了。可现在有用的专业人才进不来,又不得不接收安置领导的关系户。
泰山前几年提出要把泰山极顶建成一个“热闹非凡的天山人间”。
北京大学教授、世界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谢凝高是我的同乡。一次,国家文物局召开了有关文化遗产保护的座谈会,谢先生一发言,我就听出了极浓的乡音,再后来,就和他成了朋友。从上世纪50年代初开始,他曾数十次登上泰山。他说,登泰山在于一个“登”字,“登山如读史”,沿途有多少历史文化遗迹,有多少自然景观摩崖石刻啊,这些都需要细细的领略。
“五岳独尊”的泰山是神圣的。过去连皇帝到泰山都要下马步行登山,更不用说百官了。
登泰山至少需要两天时间,先在山下住一晚,拜谒东岳庙,再从一天门、中天门到南天门,斗母宫、经石峪、壶天阁、云步桥、五松亭、升仙坊,一路上慢慢走认真看,登上玉皇顶已是黄昏。在天街上徜徉,次日凌晨,早起观旭日东升,云海玉盘。现在,修建了三条索道,每小时往泰山极顶上的运量增加到1500人。用这样的速度,每天把数万人源源不断地送到0。6平方公里的岱顶上去,常常人满为患。花几十元钱买一张索道票,几十分钟就登顶了。旅游也有快餐,游客方便了,两三小时就可游完泰山岱顶的主要景点。不少游人坐车来,坐车去,拍几张照片,无需在山下住宿消费,体味不到自然和文化的意蕴。主要受益的是索道公司。对发展当地经济的好处也不多,泰安的老百姓和专家对此有不少意见。
木已成舟。再改,又要影响多方面已形成的利益格局,也难。
管理体制,触及了一些文化遗产保护的深层问题。
一个景区,文物、宗教、建设、林业、旅游、环保等多个部门分割管理。存在有利益大家争,遇事互相扯皮的状况。其表现是一个景区有多个桂冠:“国家森林公园”、“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国家地质公园”、“自然保护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4 A旅游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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