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悲欢客》第48章

“拔剑。”
长剑散去，一片飘飞的晶蓝碎屑间林空知的身影默然长立，指尖赫然拈着一朵血红的云裳花。
洛秋枫冷笑两声，赤尘缓缓被抽出，在夜色下血色森然。
林空知足尖轻点，开始飞速瞬移。
洛秋枫以不变应万变，静观着林空知的攻势。
花瓣撕裂的声音，一瓣、两瓣、三瓣、四瓣，洛秋枫猛然出剑，剑花闪过一片火红妖冶的光，卷携着猛烈的罡风呼啸而至，剑法如鬼似魅，似虚似实，让人眼花缭乱，也更心烦意乱。
剑光和花瓣砰然相撞，短兵交接之声不绝于耳，切出一片片绚烂的火花，有种暴戾的美感，杀伐的决断。
洛秋枫剑法刁钻，剑走偏锋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身旁的树被二人相互杀伐的罡风刮得枯叶簌簌落，身形巍巍倒，有不慎落入二人罡风席卷的中心之处的树叶，便免不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洛秋枫一甩剑，剑柄顺着他内力的牵引，似脱手却还似胶着。
身影瞬间飘离，悬立于半空中，上下翻飞的衣袂让他宛若地狱走出来的修罗。
剑影一分为二，二分四，四分八……
万千剑影齐坠而下，所过之处，足以切金断玉，寸草不生。
然而林空知周身忽然飘转起万千血红花瓣，看似较弱无力的花瓣却在此刻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不仅挡下了万千剑影的强烈攻势，还能有空闲予以反击。
当然，这不乏林空知强大的内力和灵力支持。
万千剑影坠尽，洛秋枫从半空猛然落下，惊鸿一刺，林空知在千钧一发之际偏开半寸，剑身擦过臂膀，划破了衣衫，割破了一寸皮肤。
洛秋枫定睛看了一眼林空知手上的花，花上面还剩下一瓣花瓣去哪儿了？
他偏了偏头，看见了自己肩膀上那整齐割裂的衣衫，瞬间失去力道的花瓣划破了一道血痕后带着血滴悠然离去了，多优雅，多潇洒。
洛秋枫笑笑，收了剑：“舒服了？”
林空知扔了那剩下来的花茎：“嗯。”
“心情不好？”
“你看，我现在要去杀尚晚初的话，你觉得我的胜算有多大？”
洛秋枫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你终于肯信我说的话了？”
林空知：“嗯。”
林空知：“沈余衣的娘失踪了，我怀疑……”
洛秋枫：“你怀疑是他？”
林空知：“没错。”
林空知：“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洛秋枫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懊悔，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我不知道。”
林空知也懒得再问：“说吧，你来做什么？”
洛秋枫从怀中拿出合龙玺：“去偷吧。”
林空知伸手接过：“如果不是你，我也管不着这些破事。”
洛秋枫斜眼瞅他：“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怎么能遇见你的小温易啊，哈哈……”
林空知也忍不住笑了两声：“是得感谢你，感谢个屁啊，你告诉我你没事干让自己教徒手臂上弄什么百足疮？害得温易差点露馅。”
洛秋枫愣了愣：“你不说我都忘了，这算是我教的一个不成文规定吧，入教之人都要弄个百足疮，没想到温崇越对我这么忠心，在温易身上也弄了……”
“是呀，他这么忠心，你怎么狠得下心把他一家都送出去？”林空知看着洛秋枫的侧脸，“这不是你的风格。”
洛秋枫深深叹了口气：“我欠他的，他想要，我就还。”
林空知冷笑了两声：“那合龙玺你怎么不送出去？”
“不敢。”
林空知预想了许多答案，但唯独没有想到这个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会说出这两个字，不敢。
这与他一贯强势而凌厉的行事风格，及其不符。
林空知也没敢再问下去，他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心里的伤痕，远不止他所见的那么深，甚至可能更深，才让他做出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决定。
一个不敢，多无奈，又有多惶恐。
“万事小心。”洛秋枫给林空知留下了这句话，然后转身跃入了永夜之中。
这世间的恩怨纠葛，从何时开始，又要到何时结束，没有答案。
林空知在拿了合龙玺后直接去了尚晚初所在的永生殿。
此刻，永生殿内灯火阑珊。
林空知没有穿夜行衣，原因不是他自大，而是没有，也不想买。
翻身落入高大的院墙，飞掠过鳞次栉比的屋檐，宛若一直坠入暗夜的燕，划过一道无声的气流，悄然消逝不见。
怀中的合龙玺果然在蠢蠢欲动了。
林空知的心情已经复杂到不想再去感叹些什么了，只祈愿自己能尽快完成任务，将这烫手的芋头扔给洛秋枫。
林空知掩去了自己全身所有能被感知到的气息，绕着永生殿转了一圈，最后确定了一处里目标最近的地方，是尚晚初的寝室，他停留在那里，透过昏黄的窗纸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
很好，没有人。
随后林空知不再犹豫，轻点窗棂，以最快的速度闪进了屋内。
让人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异动。
所有的神经都在刹那间被绷紧，林空知快速在屋内游走，感知着那块合龙玺的方位。
高手当小偷，那简直如探囊取物，如入无人之境。
目标辗转了几遍终于锁定了一个柜子，这柜子上边有锁……
有锁怎么了？有锁照样打开你。
林空知指尖蜿蜒淌出一缕精纯的灵力，慢慢渡进了锁孔，再根据里面的齿痕慢慢固定定型，咔哒一声，锁开了。
他赶忙散去灵力打开柜子，结果发现这是个柜中柜，还有一道锁……
如法炮制，如此反复了三次之后，这柜子才算被彻底打开。
林空知迅速拿好合龙玺，迅速关上了柜子，让一切都看起来完好如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当机立断，立刻翻身上了房梁。
结果出现在视野里的是洛秋枫？
洛秋枫眼尖，一眼就看见他了，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示意林空知躲好。
林空知会意，尽量让自己隐在了黑暗里。
“说吧。”尚晚初的身影随后而至，声音里多少透露着一点不耐烦。
“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洛秋枫转过身看着他，“你要怎么样才肯收手？”
尚晚初愣了愣，随即冷笑了两声：“你怕了？”
洛秋枫敛眉不语。
“晚了，我不会收手的。”尚晚初冷声道，“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你就走吧，免得我宣告天下，你擅闯我从极阁，意图不轨。”
洛秋枫似是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迅速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收手，我会采取一切办法来阻止你、”
“杀了我吗？”尚晚初问着，随而转身走至桌案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想表现出来的无所谓和淡定其实永远不能完美无缺。
“有可能。”
听完他说的话之后，他拿着茶杯的手又不经意地颤了颤，他本就不该奢望这些，都是笑话……
洛秋枫趁着尚晚初背身的这一会，抬头看了一眼房梁，林空知果然也趁着这个机会，纵身掠出了房间，没发出一点声响。
林空知怀揣着完整的合龙玺，已然再也听不到他们二人在说什么了，他早猜到这两个人之间会有纠葛，但没想到会是如此大的恩怨，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扎进对方的心房，然后再狠狠地拔｜出，最后鲜血淋漓，极尽疼痛之后只剩下麻木。
“你走罢。”尚晚初有些累了，只觉得双眼生涩无比。
洛秋枫狠心道：“你记住我今天给你说的话，我说到做到。”
“很好啊。”尚晚初笑。
洛秋枫没有再理会他说什么，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可你从来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喃喃自语的一句话，宛若泣血，却再无人听见。
离人崖上。
“给你。”林空知将已然完整的合龙玺交给了洛秋枫。
洛秋枫接过：“你未免也太心急了，说行动就行动。”
“未免夜长梦多。”林空知说。
“今晚之事……”
“不用给我讲，我也不想知道。”林空知转而道，“我就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怎么把温易体内的幽冥血石给取出来。”
这是他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不尽早拿去，他总觉得被压得有些透不过气。
“顶多一个月，我会给你答复。”洛秋枫道。
“这件事之后，我就退隐。”林空知摆摆手，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小屋，多意气风发，多潇洒不羁啊……
洛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