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第29章


这时何琛也下了马,站在江澄身后。他二人与那异族年轻人之间恰隔了一条街道,各自伫立两旁,人群川流不息自他们中间走过,但江澄这一声凝了内力在里面,故而对方听得分明。
但在这等大庭广众之下,有些问话却也着实不便问起。
江澄忽以波斯语问道:“你是哪一方的手下,戎族,还是罗天堡?”
那人微微一笑,并不答言,却以波斯语反问道:“你为何会说波斯语?”
其实江澄会讲波斯语,倒真是他自愿学来,当年生死门日月天子反目之后,月天子虽为日天子所灭,但生死门势力犹存,江澄心思缜密,知道生死门是波斯山中老人霍山一脉,于是先学了一月波斯语,后混入生死门以为内应,这才有后来的大破生死门,日天子败走明光岛一事。这也是江澄立下的几件大功劳之一,但内应毕竟不比军功光彩,故而江澄不愿提起,如何琛等人,亦是不知。
此刻江澄听了他问话,只冷冷道:“这是本统领自家事,与你何干!”想了一想,又故意道:“看你相貌,倒像是西域人,莫非是介花弧手下?”
果然那异族年轻人不受激,抗声道:“我家主人乃是个大智慧、大本领的英雄人物,岂是罗天堡萤火之光可以比拟?”
这几句话说出口,江澄只觉耳熟,似乎从前在甚么地方听过。忽又想到这人异族相貌和波斯口音,一时间暗道惭愧,叫道:“我知道你是甚么人,你是生死门的余孽!”
这一句话却是用汉语说出,江澄声音又尖锐,一时间整个街道的人都转过头看他们,那异族年轻人见势不好,恨很地不知说了句甚么,转身便走。
他身后便是一条小巷,他轻功又好,转过一个弯,人已是不见了。
若是谢苏在此,他便会识出,这异族年轻人一身轻功,竟与那日雪夜中所遇月天子侍从极为相似。
何、江二人追之不及,江澄手扶剑柄,冷冷道:“生死门的余孽,也敢猖狂。”
何琛一凛,这句话中,杀意十足。
这一边,金错刀门的一众人等走远了,谢苏费力将喝醉的谢朗扶下小舟,却也着实没有力气把他带回去了,环顾四周无人,一时间颇负踌躇。
正在他犹豫之时,一个劲装汉子自江边芦苇丛中闪身而出,谢苏识得他是介花弧贴身刀剑双卫之一的刑刀,这时他也无意追究刑刀跟踪一事,便把谢朗交给了他。
在三人身后,一个窈窕身影遥遥其后,凝视了相偕而归的三人身影,轻轻叹息了一声:
“公子。”
几人回到客栈,此时谢朗已比初时安静了许多,谢苏把他送到房间,又看护了一会儿,直到谢朗呼吸匀净,睡熟了这才离去。
他回到自己房间,却见房门半开半合,不由一惊,再一看,却是介花弧手持一卷细纸,正坐在窗下,见他来了,微微一笑道:“谢先生来,坐,兰亭那孩子来信了。”
谢苏起初尚是神色淡漠,但听得此言,便不由走了过去,一同坐在窗下。'TXT小说下载:。。'
介花弧将手中细纸递过去,笑道:“你看这孩子,一笔字竟然写得也有个样子。”
谢苏未曾言语,先接过纸卷,展开细瞧,见上面字迹虽未称银钩铁划,却亦是疏密合体,颇有可观之处,与当初的“人画符”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介花弧又道:“难为他,兰亭性子最怕拘束,现下习得汉隶和你自不能比,却也有点意思了。”
谢苏便道:“兰亭天资本高,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说着又看纸上内容,那张纸不大,前面是例行的问安,又有一段是汇报罗天堡近况,这些他一眼扫过,只见下面却是写给他的:
“江南气候酷热,老师伤病未愈,善自珍摄。”
写到这里还算规整,下面几行字却被涂抹了,依稀可见“音客笑貌,历历在目;梦魂萦绕,耿耿于怀”几句,别的却再看不清。只下面一句看得清晰:
——“老师昔日所教‘门外若无南北路,人间应免别离愁’,今日始知其意。”
谢苏掩卷沉吟,心中翻腾不已,这个学生虽与他相处时间不长,师生感情却实是深厚。
介花弧在一旁叹道:“兰亭自幼丧母,又任性惯了,好在还有你管教他。”
谢苏只道:“兰亭很好,何谈管教。”
介花弧摇头一笑:“莫宠他。”神态温文和煦。
自二人相识以来,这般家常闲话一般平和相待,却是初次。
介花弧拿起手边茶壶,为谢苏斟了一杯茶,“兰亭一直惦念着你的病,好在谢朗的药还见效。”
谢苏轻轻点一点头,接过了那杯茶。
介花弧又递过一张纸,笑道:“明日御剑门的方玉平大婚,想必你也知道。这是礼单,且看看有甚么不合适的。”
谢苏心道怎么礼单也成了我看,但仍是接过,见上边竟开有明珠、玉带等物,不由好笑,心道这份礼倒是惠而不费,只是也丹枉费了人情。
但除去这些之外,上面确也颇有一些珍品,尤以一柄镶金羊脂玉合欢如意最为名贵。这样宝物,不是罗天堡,却也拿不出来。
翻到礼单最下面,单列出一行,孤孤单单地只有四个字:
——“绝刀一柄”。
谢苏心中一惊。
当年生死门中,除日月天子为众人所知之外,尚有一位人物天下闻名,当年制订重大暗杀计划者虽均为月天子,但执行者多为他一人,堪称生死门中第一高手。他这一生,刺杀的来头最大的一位人物,正是当年的小潘相潘白华。
这人据传与日月天子一同长大,少有人见过他面目,也无人知他真实姓名,江湖中人,多以“绝刀赵三”称之。
刺杀小潘相一局,小潘相虽然身死,赵三却也丧命其中,他的成名兵器绝刀早是踪影不见。而谢苏当年自朱雀那里得知小潘相遇刺一事,月天子虽为主谋,但石太师非但默许,甚至暗通情报,心中暗想:介花弧的手中,虽未必就有那柄绝刀,然而小潘相一事,只怕便要从新掀起。
思索至此,他不由便问了一句:“当年小潘相那件案子,你究竟知道多少?”
当年那一起案子十分隐秘,介花弧本待与谢苏细细解说一番,听他口气,竟然亦是知情模样。也反问了一句,“你失踪之后将近一年,小潘相方被刺杀,当年内幕,你又如何得知?”
谢苏自是不愿与他讲述当年与朱雀相识一事,只道,“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便不肯多说。
介花弧笑道:“好。”当谢苏问到详细情形时,他也只笑笑,掉了一句戏文:“山人自有妙计。”说罢便即告辞。临行时,却还是留了介兰亭的书信在桌上。
夜色渐深,谢苏在外面走了一日,此刻也有些倦了,他无意点燃灯火,只合衣倒在床上。
今夜月亮也没有出来,室内颇为昏暗。介花弧走时房门只是虚掩,这时忽然被轻轻推开,有女子轻轻言道:“公子?”
这声音清宁柔和,却从未听过,谢苏心中诧异,并未言语。
一个白衣窈窕身影缓步而入,却也只站在门前,光线昏暗,谢苏看不清她面容,那白衣女子似乎犹豫了一下,待到看到床上的谢苏身影,方才道:“公子,你果然在。”
这一声中的欣喜再隐瞒不住,但是颇为压抑,谢苏心中更奇,暂且不语,听那女子如何说话。
果然那白衣女子犹豫了片刻,终于道:“公子,上次一别后,我……我竟已有了身孕,如今家中逼我嫁人,婚礼便在旦夕,幸得今日在街上遇见公子……”
她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想是女孩儿面皮薄,说到这等事情只求速速说完,谢苏却已大窘,他万万没想到这女子说得竟是这等事情,连忙坐起身,道:“姑娘!我并不是你要找的那人!”
那白衣女子听得谢苏忽然开口,声音却与自己欲寻那人全然不同,这一下当真是花容变色,掩着口怔怔的,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苏一时间也反应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并不点灯,道:“此刻房内昏暗,我不知你为何人;刚才说的话,我亦是未曾听得。你速速离去吧。”
那白衣女子“啊”了一声,心知自己遇见了一个君子人物,匆匆的行了一个礼,掩面而去。
谢苏不免叹了口气,却也未将这件事如何放在心上。
第二日,正是御剑门方家大喜之日。
谢苏起得极早,昨日虽与谢朗到了寒江江畔,但先有金错刀门中人追赶,后来谢朗又大醉,并无多少时间赏鉴一片天景致,他知自这一日起,大概再不得安宁,眼见此刻时辰还早,便静悄悄出了客栈,来到寒江江畔。
此刻天光未明,江畔上微微升腾起一层雾气,谢苏寻了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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