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考报告》第73章


●六问天:穷人还能上大学?
本来这部分内容并不打算写,因为我的那部《落泪是金》已经把有关贫苦家庭的孩子上不起大学的事写得够让人落泪的了。但是,就在我准备放弃这部分内容时,一日,中央电视台的《晚间新闻》节目勾起了我落泪的回忆:一位叫杨修平的湖北籍孩子,1999年高考后被湖北师范学院录取,但由于他家穷在原中学上学时欠下不少钱,中学就把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扣住了,一直扣到电视新闻播出的12月2日还在校方手里。
现在的社会存在穷人与富人的客观事实是不容掩饰的。富人为了上大学愁的不是钱,愁的是孩子不争气考不出好成绩。穷人的家长除了富人愁的孩子考不出好成绩外,更有一愁的是,没有钱供孩子上大学。
我原本以为写完《落泪是金》后,我可以放下对贫困大学生的关注了,可想不到的是自作品发表之后的一年多来,我就从来没有停止这一项本来跟我毫无关系却始终让我不得安宁的事——当一个穷人看到有人出来帮助他们后,成千上万的穷人都向我走来——《落泪是金》发表于1998年10月下旬,从那时起,找过我的贫困生不下数百名,经我之手给牵线搭桥解决贫困的学生有三百余人次。我知道团中央、全国学联济困助学办公室获得的社会资助达几千人次,仅北大、清华、中国农业大学、中央民族大学、北京林业大学等首都十几所高校获得的社会资助就多达几百万元……作为一名作家,我以为自己的一部作品能引发那么多社会资助并引起全国各界都来关注贫困大学生的热潮,这就已经足够了。可是不行,实际情况远远出乎我的想像和意料。还是一句话:中国的穷人太多,怎么就越来越多地从各个地方冒出来了?
先是北京的某某大学来电话,是学生会的。一位小女孩有一天突然跑到我的单位,她自我介绍是团委派她来请我去作一场《落泪是金》专题报告。“我们学校不少人看了您写的作品,都哭了。真遗憾,如果何老师您当初也到我们学校采访一下,我们不可以获得很多社会赞助吗?中国农业大学和中国林业大学不都获得了几十万元的资助?他们比起我们学校来算什么?我们的贫困生的比例远远超过他们……”
原来是这样。从这个女孩子口中我才了解到我写《落泪是金》时没有采写到的这所学校,其实比我自认为或者在教委、团中央那儿挂上名的农大、林大、民大等这些“贫困学校”还要贫困呢!这个女孩子的学校是所专业很偏的大学,在北京这样著名学府云集的地方很难听到他们的声音。女孩子声明说最好别在文章中说出她的学校的名字和自己的专业来,我当场答应了,因为贫困学校和贫困生都不太愿意公开自己的“隐私”,他们有几怕:怕别人知道后学校以后招生就难上加难,生源不足对学校来说意味着穷上加穷,或者可能会走到关门的境地——某省有一所大学就是这样,他们总共只有两千多名学生,结果由于贫困生大多,学校背不起几百万元的沉重负债,当地政府和教育部门已被这所学校的叫苦搞怕了,说干脆你们别办了。那学校的校长刚把这一不成文的信息向教职员工透了一丝风,学校立马有近百名教授副教授和其他老师集体跑到政府那儿去请愿,说谁要关我们的学校,我们就上谁家去吃饭。哪个政府不怕学校闹事?于是这个省的负责同志把“散布谣言”的人狠狠地批了一通,并立下规矩:要是谁再说那个学校穷谁就下岗。另外,团中央让我写《落泪是金》和因受作品的宣传而获得过二十多个人赞助的书中主人公之一的某学生也还不是跟我打了近一年的官司吗?
这个女孩子讲到她学校和她同学的事时就哭了起来:何老师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是个不被人看得起的专业学校,就是因为它的专业现在根本不被看好,用我们当时参加高考时老师说的话叫“冷门专业”。就是现在社会上根本用不着或者随着以后的科技发展,这样的专业就要被淘汰了。如今是科技和知识经济时代,社会的发展一日千里,但我们国家的高等教育改革远远跟不上时代发展,一些已经落后的专业和该淘汰的学校不仅没有被淘汰,反而一直保留着,用于培养一些毕业就找不到工作的学生。可就是这样的专业学校,它的存在却起着另一种作用:满足了一部分高考上成绩不理想又想圆大学梦的人。这女孩子说她自己就是其中之一。“是社会把我推到了一所我根本没有多少兴趣来念的大学。”女孩子说我到这样的大学好在我家里供得起,等以后有机会再努力一下考其它大学的研究生。但我的大部分同学是因为高考成绩不高且家里又穷,所以报考了这些“冷门”专业大学。“冷门”的大学容易进,但进来后又出现了另一种叫人看后“浑身发抖的冷”——就说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吧,她是广西的,家里只有母亲和一姐一弟,她说她不是属于超生,当地的计划生育政策不像城里那么严格,允许一定的宽松幅度。一个农村家庭里如果没有几个壮劳动力,不仅种地会碰到困难,就是在日常生活中还会常常受到别人的欺负。这个同学考上大学后,母亲希望女儿能走出山村,日后有个前程,但因为穷,只能在女儿上北京念大学时从米缸里取出一筐鸡蛋,说娃你对老师说我们家里不是不想交学费,实在是拿不出能换钱的东西。城里人不是爱吃鸡蛋吗?你给老师送去,求求他们让你进学校读书。这位女同学还真实在,把母亲的话放在了心上,千里迢迢,把一筐鸡蛋背到了学校,报到那天她在交学费时真的拿出那一筐鸡蛋,当时有五名学生处的老师在现场办理报名手续,她就每人送五个鸡蛋,然后再向每位老师鞠三个躬,嘴里一边念叨着请求学校收她上大学。那一幕让当时的老师们全都揪着心流眼泪,几位老师一商量,说这孩子一定要收下。后来他们把情况汇报到校长那儿,校长一听就急了,说好啊,你们做好人把不交学费的孩子都收了上来,我这当校长的怎么办?我日后拿什么给你们发工资搞待遇?又怎么给学生把应该上的课上好,准备应该有的教学设施?下不为例,不交齐学费的不能同意入学,有困难等调查清楚后再决定给谁免给谁不免学费的事。校长发了一通脾气,其实他的“下不为例”已经说了好几次了,老师们知道,他校长本人就是个“菩萨”,要不我们学校那么多不交学费的同学怎么都进了校门?
上不起大学这种现象本来已经消亡了许多年,怎么又死灰复燃起来了?我弄不明白。于是不得不重新再做一回“贫困大学生”调查。
首先是现今一个大学生上学到底要多少钱?
《中国青年报》不久前公布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高教所对北京部分高校的学生消费所作的调查显示,平均每位大学生的年消费为七千三百元左右,其中学费约为两千元左右,占百分之三十;餐费约三千元左右,平均占百分之四十;住宿费在五百元左右,占百分之六;其它消费包括交通、文化、娱乐等约占百分之二十七。该报公布的另一个数据还显示:百分之三十三点七的大学生家庭的年收入在八千元以下,八千至两万元的家庭年收入占百分之三十六点八;两万元至五万元年收入的家庭占百分之二十二点七,五万元以上年收入的家庭只有百分之三点四。我同时看到《中华周末报》对1999年北京、上海、南京、武汉、广州、西安、成都七个城市的大学生上学到底要花多少钱作了一个更为详细的调查。如文史类,南京的高校统一为三千二百元。在上海的热门专业如复旦新闻、法律等专业为三千八百元,非热门专业为三千四百元。最低是一千六百元,如华东师大思想政治和历史等很少人报名的专业;最高达四千九百元,如华东政法大学的法学专业。北京普通高校为三千二百元,西安为两千七百五十元,武汉为三千二百元到三千九百元;成都为两千四百到三千五百元;广州是三千五百元。理工科比文科普遗要高出几百到两千元左右。南京约在三千五百到四千五百元;上海最高的前沿学科专业和医学专业高达九千五百元。还有特别高的是外语、艺术类专业,一般都在六千元一八千元。这些是硬费用,软费用即生活方面的其它开支每年约在两千至一万元左右。这两项数据表明,中国的大学生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数,将由于他(她)一人上大学而用去全家几乎所有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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