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灰剑》第6章


殷浮白一跃而起,起手便是昆仑派的剑招“玉出昆岗”,凌厉中不失端然。随即剑锋一转,走向诡异之极。乃是青海一枭的“夜枭剑”。继而软剑轻摇,乃是峨嵋派的“未若柳絮”,虽是女子剑招,被他使来却也无甚柔弱之感。下一剑快捷多变,才是沧浪水的正宗剑法。
瞬息间,他已连使了二十四剑,每一剑皆是出自不同门派,却被他配合得了无痕迹,最后一剑出毕,只闻周遭一片掌声雷动。原来这卖剑池的多是江湖中人,见到如斯剑法,焉有不叫好的道理?
蓝衫客也不由出神,片刻方才醒悟:“这哪里是你自己的剑法?”
殷浮白乐了:“为我所用,自然就是我的剑法。”
蓝衫客一怔,随即大笑出声:“妙,这一句说得真妙!你叫什么名字?”
殷浮白道:“我叫殷浮白,玄鸟殷商之殷,浮一大白之浮白。”
蓝衫客眼神一动,低声道:“原来是你……”但这神色一现既没,他又问道,“你辛苦学剑,所为何事?”
殷浮白道:“不为什么,不过是我喜欢练剑。”他想了一想,又道,“但我现在却有个目标,有朝一日,我想向剑圣挑战。”
蓝衫客大笑:“好狂妄。你可知剑圣在江湖上是何等地位,何等声名?你竟说要向他挑战?”
殷浮白奇道:“这关地位声名什么事,我只想领略他的剑法。”
蓝衫客又一怔,随即慢慢笑道:“你说的是,原是我错了。”
他慢慢抚摸一番那块陨铁,道:“你剑法委实不错,为人也甚是有趣,我倒很想与你交个朋友。这块陨铁,便送你罢!”
这下换成殷浮白吃了一惊:“送我?”
蓝衫客微微一笑:“是,送你。”他仰首望向天际浮云,“我每年都要来这卖剑池几日,欲为它寻个主人,却始终未曾见过一个如意人选。三年前,我与鸣蝉卫家三公子卫长声交谈,觉得他也是个人物,但他却言道自己已有长辈所赠的长生剑,不肯接受,可见这陨铁天英的缘分仍是未到。”他含笑看向殷浮白双眼,“你却是有缘人。”
殷浮白心下感激之极:“多谢你……”
那蓝衫客哈哈一笑:“我既当你是个朋友,何必多这一个‘谢’字!今后你若是与长青子比剑,要记得告诉我一声。”又将一张纸条塞到殷浮白手中,“你去找这个人,他会为你铸一把剑。”说罢竟是飘然而去。
殷浮白抱起陨铁,心中一时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嘿,朋友。他漂泊江湖两载,这却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成一个朋友。
他出神片刻,又展开那纸条,不由呆滞:“怎么,要去这里?”正在踌躇,却听身后有人叫道:“小师叔,你怎么在这里?师父和二师叔都在找你呢!”
殷浮白回首看去,心中一喜,原来正是秦兴。他把陨铁往身后一背,翻身上马:“替我告诉大哥和妆姐,我去办点事,过段时间就回来!”
一身月白,绝尘而去。秦兴站在烟尘之中,表情几乎要哭出来。
第四章 梁鱼务,碧明池
殷浮白策马前行,一路向北,行了多日,终于到了北疆。
他也曾寻过其他铸剑师,未想一连看了十八位铸剑师,皆是无法可施,无奈,只得赶赴北疆。不料四下打听,却没人知道他欲往之处。
眼见天色已晚,殷浮白只得寻了一家农户投宿。这一户中却只有一个老者,殷浮白见他一人忙里忙外,心中不忍,便帮着打水劈柴,又问道:“老人家,您一个人住在这里?”
老者笑呵呵道:“我还有一个儿子,他今日上山打猎去了。”说到这里也有几分忧心,“却不知为何这时还未回来……”正说到这里,忽闻远远山上,一阵虎啸之声。老者不由心惊起来,喃喃自语了一句,却觉身畔一阵清风拂过,再看身边那个穿月白衣服的小哥,竟已不见了踪影。
一个时辰后,一名身材魁梧的猎户连同殷浮白,一齐拖了一头死去的猛虎回到了家中。
山野农户,无甚美味,这只老虎却为晚餐增色不少。油渣炒饭、野葱汤、加上带尖一大盘用红辣椒炒的虎肉,吃得殷浮白满脸是汗,那父子两人犹在不停夹菜。猎户道:“今儿要不是小哥出手杀了那只猛虎,我只怕要是死在那畜生手下了!小哥你年纪轻轻,武艺怎的这般精熟?”
殷浮白忙道:“客气,客气。”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碗盖住,他实在是吃不下第四碗了。
猎户又道:“往日里这里并没有老虎,前几年,不知什么人占了梁鱼务,那里聚集的虎豹都跑出来了……”
殷浮白双眼一亮,几乎跳起来:“梁鱼务,你知道那里!”
这梁鱼务乃是前朝大郡,如今它已荒废多时,无怪乎殷浮白一路问去无人得知,只有常去深山打猎的猎户才知晓一二。
那猎户向殷浮白道:“去这梁鱼务路程不近,但我从前打猎时偶然发现一条小路,是从一个断崖下面穿进去,小哥你要去,我便教你。”
殷浮白大喜,忙作了个揖:“那就多谢大哥了!”
次日清晨,他把马留在猎户家里,按那猎户所言,一路前行。这一路上又遇到数只虎豹,他有轻功在身,亦不愿多造杀戮,能躲就躲。幸而越往后走,猛兽越少,倒像是刻意避着这一带。而那猎户说的断崖亦是轻易找到,殷浮白哼着小调,心想这来路如此顺利,定是吉兆。
在第三天的傍晚,夕阳沉落之处,他看到一座荒废已久的巨大城池。
那座城池以巨石垒积,远远看去泛着鬼子青的颜色。近看,才知是石上长满了青苔。不知名的小虫在上面爬来爬去,在如许空灵死寂之处,它们竟是唯一鲜活的生命。
这座名为梁鱼务的城池也曾辉煌显赫,偌大一个城池中,兵营居东,民居在西,佛塔寺院位于中心,凌晨时白塔上千百只风铃同时响起,夜晚里茶坊酒肆灯火掩映笑语盈门,释放着无拘无束,独属于“人”的一份热量。
而如今,它只是一座空城、死城,是巨人倒地后的残余尸骸。星星点点的夕阳余晖照射其上,勾勒出一份最后的庄严。
殷浮白怔怔站在城门前,默默而立,终于慢慢抬步,走入了虽有掩映、实则已经坍塌大半的城门。随即,他再次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他的面前不是那想象中的一片劫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湖。湖中满是茵茵绿色,深深浅浅如同碧玉一般的荷叶摇曳不休,只因未到开花时节,那份绿便愈发显得明亮浓烈。在文人墨客笔下带着江南风韵的荷花,此刻反而流曳出一份肆意的张扬。
湖畔,坐了个眉眼如刀的女子,身畔有一把宛如繁花的剑。
女子在喝酒,手中端着只青花海水龙纹杯,一杯一杯,喝得不急,但是一直没有停。在她眉侧有一道纵长的刀疤,却丝毫不显突兀。
湖水、大片荷叶、酒、剑、刀伤,在她身畔,似乎自成一方肃杀而孤寂的天地。尽殷浮白一生,他再未曾见过这般华美而苍凉的景致。
他一脚踏入,声音清朗:“请问,可是袁乐游袁姑娘?”
那女子瞥了他一眼,一仰头又一杯酒喝了下去。随即开口:“过来一起喝酒。”声音中颇有几分沙哑,近似于男子的声音。
夕阳西下,废弃城池,巨石与大湖掩映的奇妙画面本就在殷浮白心中击起万点涟漪此时此刻,似乎也只有几杯杜康才衬面前的景色。
于是他很干脆地上前,把身上包裹放到一边,地上还有一只釉里红海水龙纹杯,他便抄起来自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觉得酒味甚烈,但着实醇香,是上等的好酒,赞美道:“真是好酒!”又喝了一口。
女子也不理他,又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地饮下。
以夕阳为伴,碧池为映,那一夜里,殷浮白与杀手阁上第一杀手袁乐游整整喝了一坛烈酒,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睡着。
次日清晨,殷浮白醒来时只觉身上颇有些冷意,他揉揉鼻子,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又见大湖边有几道溪流潺潺流入湖中,水极清澈,他便走过去洗了一把脸,就着喝了几口,清甜甘凉,甚是舒服。
正在这时,昨夜那女子皱着眉头,拎着一坛酒从一间木屋里走出来。
殷浮白迎上前去:“袁姑娘,你好。”
袁乐游也不理他,继续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酒:“带错了,我最不喜这种清淡的酒,怎带了这一坛过来?”
殷浮白便凑过来:“这种酒我见过,倒也未必非拿来喝不可。”
袁乐游疑惑地转过脸:“哦?”
殷浮白笑眯眯地问:“有锅子没有?”
湖中鱼虾极多,且不怕人,殷浮白轻而易举便捉了许多上来。又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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