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第46章


小老板站了起来:“怎么,要印名片?”
何南说:“不是,我可以给你们做名片设计。”
小老板很不礼貌地摇摇手:“不需要,不需要。”说着又坐了下来。
何南坚持:“我可以先帮你设计一张看看……”
小老板挥着手:“走吧,走吧。”
这又是一种蔑视,对居然还到他这种店里来找工作的人的蔑视。
这时何东又看见一家餐馆窗户上贴着招工告示,需要洗碗工一名,勤杂一名,服务员两名。
他赶紧走了进去问:“应聘找谁呵?”
女服务员朝一三十岁左右的男的扬了一下下巴:“就他。”
何东走到那男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说:“我是来应聘的。”
经理上下打量着何南,锉着后槽牙说:“干过吗?”
何东说:“干过。”
“干过什么呀?”
“洗碗。”
“洗自己的碗吧?”
何东想着自己得吃饱肚子呵,便求他:“让我试一天吧,行我就留下,不行我就走人。”
“回去吧,我们不招人了。”男人高高在上地说。
何东指着玻璃窗上的招工告示说:“那上面不是说你们需要人吗?”
“我说不招就不招,(用大拇指指指告示)它说要招你找它去呀?一看就知道是报社来卧底的,想跟我这儿抖机灵你还嫩了点。”
“报社?”何东直犯晕。
大街上,任知了拉着何西的手走着。
何西说:“咱们干什么能挣点钱吃饭呢?”
任知了说:“你饿了?”
“怕你饿。”
“咱们没钱了?”
何西点点头。
“吃一顿饭要多少钱?”
“看吃什么了?”
“你想吃什么?”
“我随便,一个面包一瓶水。”何西心说,现在这时候,能混个肚圆就不错了,哪儿敢奢望吃什么。
“那需要多少钱?”
“十块钱?”何西说,他也不确定。
任知了马上站住说:“你等会儿……”
在路边上,任知了轻轻地唱起:
“蓝蓝天上银河水,
一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
一只小白兔。
漂呀漂呀也没有,
木匠也没有,
漂呀漂呀小船向着西天走……”
任知了的歌声如同她的人一样,梦幻,空灵,纯净,把人带向那久远的童年。
何西听傻了,路人也听傻了,纷纷围了上来,往任知了面前扔着钱。
他们一共赚了十一块五毛,买了两瓶水两个面包。
在街心花园小石桌旁,任知了把一个面包放在何西面前,又把一个放在自己面前,把一瓶水放在何西面前,又把一瓶放在自己面前:“你吃一个,我吃一个,你一瓶,我一瓶,这就是爱。”
何西为这种爱感动。
何南在街上慢慢遛着,思考着,跟何东玩这个是不是在浪费宝贵的创业时间?这时他看见街边有几个人或蹲或站,自己面前都放着张纸,有的写着“泥瓦匠”,有的写着“木匠”,还有的写着“小工”,这时一挺壮的男人走过来跟他们说:“会刷墙的过来。”
几个人围了过去,何南也凑了上去。
工头数着凑过来的人:“一,二,三,”然后指指何南:“你是怎么着?”
何南说:“算我一个。”
工头喊着:“明早七点这儿集合,过时不候。”
何南一激灵:“明天?那今天吃什么呀?”
何东有点饿了,他看见一老头儿蹲三轮车旁边抽着小烟袋,便凑了过去蹲旁边问:“大爷,这车上哪儿租的?”
三轮车工人说:“我看着有那么老吗?”
何东说:“这不是尊称吗?”
“叫我马叔。”
“哎,马叔,”何东赶紧改口,“这车租一天多少钱?要押金吗?”
“会骑吗?上去试试。”
看何东骑上走了几步,马叔说:“还行。这是我自己的车。退休了没事干,骑这个拉点活又能挣点外快,还能锻炼身体,站站街望望眼,还显得挺忙,一举好几得。你哪儿的?”
“北京来的。”
“北京那么好,上这儿干吗来呀?”
“北京好是好,呆腻烦了,出来开开眼。”
“家长不同意,偷偷辞了职,又把钱弄丢了?”
“您怎么都看出来了?”
马叔说:“象你这样的小年青,没人打听这个的,除了老外,他们愿意干这活。这样,我正歇着呢,我也试试我看人的本事,这车借给你玩俩小时,挣的钱归你,要弄坏了你修,你把身份证押我这儿……”
“谢谢马叔。”何东赶紧说。
“两站以内五块,四站以内八元,再远就不拉了。看见城管赶紧躲,罚款罚老了……”马叔嘱咐道。
骑着三轮车的何东在街边刚放下一对外地游客,骑了车正欲离去,有一大胖女人气喘吁吁地颠了过来:“三轮车!三轮车!”
何东下了车等着。
胖女人说:“我去前面的和平小区,多少钱呵?”
“五块。”
胖女人抬腿儿就要上车:“三块,人家都三块。”
何东推着车就走:“不行。”
胖女人嚷嚷:“哎哎,你干吗呢?”
“三块拉不了。”
胖女人继续试着往车上上:“三块五,三块五行了吧?五毛钱还那么计较。”
何东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蹬着车。
胖女人问:“哪儿的人呵,小伙子?”
何东没听见。都几点了,何东饿得直犯晕,就想着赶紧把这女的撂下,拿着刚才赚的十块钱外加这三块五去吃点什么,他脑子了浮现出各种好吃的,什么豆腐脑,炒肝,打卤面,想着什么都馋。
胖女人提高了嗓门:“我问你话呢,哪儿人呵?”
这回何东听见了,累得都快断气了说:“北京人。”
“北京人干这个?”
何东抬起头刚要反驳她,看见前面远处有两人象城管,又往前骑了几步,越看越象,就停了车下来跟胖女人说:“我有点急事,您再找辆车走吧?”
“凭什么呀?”胖女人不下车。
何东拉着车子就往回拐。
“干吗呀,干吗呀,我马上就到了,也耽误不了你什么事?”胖女人嚷嚷着。
“不行,实在对不起。”何东真没钱让城管罚。
“甭废话,赶紧给我送过去吧?”
何东都快求她了:“我去不了了,您再找辆车行不行?谢谢了。”
“不行!你把我事儿都耽误了。”
何东又回头看了看在远处的城管,掏出十块递给胖女人:“这是刚才挣的都给你,你打的去吧,我真不行。”
胖女人委屈地接过钱:“跟你们这年青人就没法儿讲理,算我倒霉。”
有人就是这么对待服务人员的,如果不当农民,你可能一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侮辱。别把它看得那么不堪忍受,恰恰是这种侮辱,是一些人上进的最大动力。
何东饿得眼直发花,现在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幸福了,吃饱了就是幸福。
该还车了,何东一分没赚到。
在饥饿的原始动力的驱使下,何东原来的犹豫,不好意思全没了,只要看见有招工的不管干什么的,都上去应试,因为他要吃饭。在一家四川餐厅,老板跟他说:“试工三天,三天不付你工钱?”
何东说:“行。”
“一天要干十个小时?”
何东还是说:“行。”
“管吃管住。”
“什么时候吃饭?”
老板没理他那茬:“我看你不象会干活的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那洗碗工,刚刚让他老婆叫走了,说孩子生病。人家孩子生病我也不能不叫他走,谁知道真的假的。你好好洗,打了碗你要赔的。你洗过没洗过碗吗?”
“洗过。”
在后厨,何东埋头在池子里洗着成堆的碗和碟子,脑子里想着各种吃的,烤鸡烤鸭太遥远,都不想了,想的是以前从来都不碰的馒头,那雪白的,冒着热气的大馒头。快抗不住了,何东问旁边一五十多岁在洗菜的女的:“大妈,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呵?”
“吃饭?你指哪顿?中午饭我们刚刚吃过,晚饭要等九,十点。”
一听这个,何东差点虚脱,他能熬到九,十点吗?
仗着昨天中午晚上到今天早上,何北以超人的预见拼命给自己塞吃的,所以他不饿。他一直在B市的街头扮酷,看女孩。真到饿的时候,他有点慌。这要在北京,十天半月不花钱也饿不着他,谁那儿不能噌顿饭呵,在这儿可完了,跟好几个美眉搭话,都没人有要请他吃饭的意思。
真饿。
他到几个贴着招工告示的地方转了转,不成,太掉价,这何东,出的这叫什么溲主意,没事儿找挨饿,有病!
在一烙馅饼的摊儿旁边,何北站住了。
烙饼的师傅问:“你要几个?”
何北问:“能先尝后买吗?”
师傅看了看他挺坚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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