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生论》第20章


,不无条件地交给别人。这也是理论,付诸施行,还会遇到种种间题。种种,很多,也许还都很大,难于处理,所以要慢慢说。本篇先说个最基本的,是教养。
我一直认为,民主,戴近视镜看是方法方面的事,问题不小;戴远视镜看是能力方面的事,问题更大。方法,分歧在于采用或不采用,虽然由不采用走向采用,路上会有不少坎坷,但总是问题摆在明面,想解决就不难下手。能力就不然,民主,顾名思义,主要有所作为,就不得不有主的能力,这能力,应该包括哪些内容,是否短时期所能培养,都是既迫切又不容易解决的问题。近年的历史可以为证,“五四”,已经是易君主专制为共和政体之后,由西方请来德先生和赛先生,尊为师表,不少好心人认为,至少是希望,这样一输入,民主精神和科学头脑就可以逐渐占上风,终于主宰一切,于是而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刀而解,漆黑一团就变为清风朗月。不幸是事实常常不像希望的那样如意,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应该主的民竟又经历了十年浩劫,不少无辜的民死在红卫英雄等的掌下。这是德先生并没有起作用。赛先生呢,电视机,甚至电脑等,走入家门,这是一面;。但是还有另一面,是为了趋福避祸、求心之所大欲,或预知未来,有为数不少的人,奔赴寺庙跪拜.或用《 易经》 等算卦。就这种现象说,我们比周平王时代,梁武帝时代,究竟前进了多少呢?单说民主,民各式各样,有主张“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如孔子,有著《尊王篇》的,如辜鸿铭,有以跪拜山呼万岁为得意的,如很多遗老和新进,有以迫害人为正义的,如红卫英雄之类,有以损人利己为业的,由尖端的偷盗到委婉的造假药假酒等等都是,有不能容忍异己的,例很多,从略,显而易见,像这徉的民,其所信或所行,纳入民主的水流就难了。
所以,一个社会,想民主,先要有能主的民。民,能主不能主,关键在于有没有教养,或者说,绝大多数有没有能主的教养。何以不说全体?因为要减去三群:一群是未成年的,另一群是神志不健全的,还有一群是教而不受,甘心作害群之马的。三群的情况不一样。第一群,占全体人数的百分之多少,大致是有规律的,这部分人正在走向成熟,虽然也有教养问题,却应该等待,不必急。第二群,数目多少,决定于全体人民的素质,当然越少越好,但多变为少,要多方面尽大力,这多方面里也有教养。第三群,数目多少,主要决定于教养,但我们也要承认,无论在教养方面如何用力,总不可轻视天命之谓性的力量,也就总会有少数人不愿意守常规,当然,这部分人以减少到最低限度为好,这就不能不在多方面尽力,其中重要的有风气、法律等,恐怕最重要的还是教养。
以下谈教养的所指。这可以指泛泛的,可以指特殊的。如识本国的文字,用口说手写都能表情达意,这样的教养是泛泛的,至于用口能唱京剧,用手能写拉丁文,就不能算是泛泛的。民主的民,要求具有的教养是泛泛的。这加细说,还可以分作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知,另一个方面是德。知有程度问题,一端是丰富,一端是贫乏,当然以丰富为好。但好是愿望,至于行,就不能不多考虑,至少是兼考虑可能。这里着重谈的仍是理论,只好假定为并非不可能。这样,能主的民要具有什么样的知呢?难于具体说。大致是,一方面,要具有现代文化的、各方面的、常识性的知识,另一方面,要能够以这样的知识为根据,判断非专业事物的是非、好坏,纵使这判断未必能十拿九稳。话说得过于模棱,想举一点点例来补救一下。生而为人,应该大致了解自己的周围。这有时间方面的,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单说从哪里来,就要略知本国历史,如果连朝代的递嬗也毫无所知,就得算知的方面不够格。空间方面也是这样,如果还以为天圆地方,而不知太阳系、银河系以及河外星系,光年之类,就也得算知的方面不够格。判断是非,问题更复杂,只举广告吹嘘的药效为例,如果以广告上总是这样说为理由,就推论药必有效,也得算是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再说另一方面的德。德指品格修养,似难说而并不难说。它最突出地表现在人己利害不协调的关键时候,不肯损人因而放弃利己的是有德,利己而不惜损人的是无德。有教养是有德,所谓泛泛的,是不要求希圣希贤,只求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也想到别人,需要节制的时候能节制,至少是知道应该节制。
还是回过头来谈民主,为什么绝大多数人要有这样的教养?先说知口民主的主,表现为行,是选择,即要这个,不要那个,要这样,不要那样.选择之前要有所见,这见由知来,所以无知就谈不到选择。还会更坏。这有多种情况,只举一点点例。一种来于传统,明哲保身,莫谈国事,大事任凭大人物管,好坏认命,也就无所谓选择。另一种是过于传统,如我的一位老长辈,就一直认为还是大清国好,因为他是生于大清国并在大清国长大成人的,所以,如果选择,他就一定选择君主制度,而且是大清国的君主制度。还有一种,是随波逐流,你说要这个,好,他说要那样,也好,因为自己没有主见,就只能名为管而实际是不管。民主,要求都要管,都管,意见会不同,之后是有争论,有比较,最后还是要选择。选择是否得当,显然,就只能靠知来决定。再说德。民主是一种生活方式,反“民可使由之”的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生活态度,即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的一种生活态度。在不同意见的争论和比较的过程中,这种生活态度表现为既坚持又容忍:信自己之所信是坚持,尊重别人之所信是容忍。坚持来于认真,只有人人认真,整体才有较多的走上正路的可能性。容忍来于克己,只有人人克己,意见不同,甚至利害冲突,才有可能文而不武也可以解决问题。总而言之,民主作为一种集体的生活方式,走向它也好,在其中也好,为主的民,至少是大多数,要有教养,否则必是此路难通的。
可是谈到教养,问题又是一大堆。时间短了不成,可以耐心等,也只能耐心等。等,来不来,决定于许多相互牵制的条件。比如说,教育,人人承认绝顶重要,可是在民可使由之、八股取士的时代,其作用究竟如何就成为可疑。还有时风也,或尤其,不容忽视,比如,不幸而金钱与物质享受成为多数人信奉的最高价值,培养民主之基础的德就太难了。不过难是事实的一面,还有另一面是非此不可。怎么办?也只能说个原则,是知难而不退。
二二 授权
到现在为止,任何社会都有治人者和治于人者的分工。治人者有权,治于人者无权。这权,旧说是牧民之权,新说是办理众人之事之权。至少用世俗的服看.有权比无权好,权大比权小好,因为权的一种作用是有求必应,至少是有求多应。黄金屋,颜如玉,一种说法是可以由书中来,即使这说法有时竟成为事实,那也是说的人图简便,略去中间站,这中间站是权。权有这样的大用,就难怪有史以来,普天之下,用各种方法,直到最尖端的,刀锋见血,争了。这情况,读史,或不读而只是睁眼,都显而易见,可按下不表。这里想探索的是这治人之权由哪里来。古今看法不同。古是“天佑下民,作之君”,所以君王称为天子,直到清朝退位之前,还要定期郊天,因为天对治人者有恩,给了他治人之权。头脑维新的人说这是封建意识。新或今的说法当然是反封建的,于是变为民本或民主,说权是全体人民所授。由天一下子降到民身上,此之谓现代化。就不会有拖泥带水的情况吗?也可能有一种情况,是治人者处在“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的地位,于是先就须带路,而也就有了治人之权。在从蒙昧走向开明的时代,这也许是不可免的,甚至需要的,不过就其性质说,还是贤人政治一路,也就不免有贤人政治的致命伤,那是可能不幸而不贤或变为不贤,就除了孔孟的老办法(磕头和忍受)以外,不会有另外的办法补救。还有深一层的困难,是如何证明所谓先知的所知是好的(对绝大多数人民有长远利益)。理论上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小则议会式,公开争论,占理者胜;大则如战国时期,处士横议,百家争鸣。这办法像是有优点,用俗话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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