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城:伊岚翠》第93章

「总之，」偌艾欧说。「如果我们要击垮泰瑞依，那婚礼就必须要快点进行。」
「你有什么建议？」
「在艾敦王葬礼当天。」偌艾欧说。「技术上来说，艾敦的王朝，直到他下葬才算是结束。」
四天。这的确是很短的订婚过程。
「我只担心将你所有一切投入于此的必要性。」偌艾欧说。「考虑与这样一个薄暮之年的老人结婚，的确不容易。」
纱芮奈将她的手放在公爵那儿，他的话令她听了心中一甜，露出微笑。「整体来说，大人，我认为我是相当幸运的，世界上很少男人让我觉得能够被迫嫁给他是我的荣幸呢。」
偌艾欧露出满是皱纹的微笑，目光闪动。「真可惜艾汗已经结婚了，对吧？」
纱芮奈抽开她的手，转而扑捶他的肩膀。「这一周我已经有够多的情感冲击了，偌艾欧，我想请你不要让我还得反胃。」
公爵笑了一阵，然而，当他的欢愉平静下来，一个声音盖过了笑声——一种呐喊吼叫。纱芮奈绷紧着。但这呐喊听来不是因为愤怒或是痛苦，反而像是喜乐与兴奋。她疑惑地从马车的窗户往外看，一群人正如波涛般涌过一个十字路口。
「以上神之名，那又是什么？」偌艾欧问着。
她们的马车驶得更近，这让纱芮奈看清了有个高个子位于人群的中心。
纱芮奈呆愣了一瞬。「但……这不可能！」
「什么？」偌艾欧斜瞥了一眼问道。
「那是拉森。」纱芮奈张大双眼。「他离开伊岚翠了！」然后她惊觉到，那枢机主祭的脸孔毫无斑点。是正常的肤色。
「上神慈悲——他被治愈了！」
第三十六章
当黎明揭示拉森的流放到达第五天时，他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错误。他将会死在伊岚翠里。五天没有喝过一滴水实在太久了，而他知道在这座被诅咒的城市中并没有水可以喝。
他不后悔自己的行为，他的所作所为绝对是合乎逻辑的，虽然是走投无路的逻辑，却仍然合理。如果他继续待在凯依城里，他将会在每一天中变得更无力。不，死于脱水都还比这样好得多。
当第五天过去时，他的神智变得愈来愈恍惚。有时，他看见狄拉夫在对他嗤笑；有时看到泰欧德王妃也在嗤笑。他甚至认为他看见杰德司本尊，神低首看着拉森，强烈炙热的失望让拉森的脸灼红。但是，他的妄想接着改变。他不再看见那些脸孔，不再感到被羞辱还有蔑视。在那时候，他开始面对某些更可怕的事情。
达克霍的记忆。
又一次，黑暗而空洞的修道院小房间围绕着他。尖叫在黑色石头的走廊间回响，庄严的咏唱混杂了充满兽性的痛苦哀嚎，仿佛咏唱拥有特殊的力量。还只是个男孩的拉森服从地跪着，等待，在一个不比衣柜大多少的窄小房间里蹲伏成一小团。汗水流过充满恐惧的眼睛。他知道最终他们会来找他。
拉斯伯修道院训练刺客，菲悠德修道院训练间谍。达克霍……达克霍修道院训练恶魔。
◇◇◇◇
他的幻觉在下午时停止，暂时释放了他——像是猫在给予猎物致命一击前，任由猎物自由玩耍一样。拉森唤醒他虚弱的身体，想撑离坚硬的石板面，纠结的衣服黏在滑腻的表面上。他不记得自己何时蜷卧在地上。拉森叹了一口气，用他肮脏污秽的手拍拍了头顶，毫无意义地想要拍去一些泥泞。他的手指刮在粗糙细刺的某种东西上。短硬的发须。
拉森笔直地正坐。震惊提供了他瞬间的力量。他用他发抖的手指，搜出那个曾装载着他祭祀酒水的小瓶。他用脏污袖子的一角尽他最大努力擦拭着玻璃，然后看着自己的倒影。影像尽管扭曲而模糊，但是已经足够。污点消失了，他的皮肤尽管脏污不堪，但又和五天前一样完好无瑕。
傅顿的药剂效果终于消失了。
他几乎开始认为这件事永远也不会发生。傅顿忘了只需要暂时的效果。这个哈弗人调制出一种能使人的身体产生出类似伊岚翠人感染的药剂已经够惊人，但拉森误判了药剂师的能力——尽管效力比他预期的还久了一点，但药剂师确实达到了他的要求。
当然，如果拉森没能尽快让自己离开伊岚翠，他可能还是会死。拉森站起来，聚集起仅存的力量混合激动的肾上腺素。「看呐！」他对于上方的警卫室尖声叫喊。「目睹上主杰德司的能力和光荣！我被治好了！」
没有回应。或许对他的声音来说，那里太远了。然后，他沿着墙看，拉森注意到某些事情。没有一个守卫在，没有巡逻或是来回行走，也没有那些彰显他们存在的矛尖。他们前天还在那里……或者……是大前天还在？过去三天的记忆像是一阵迷雾——过长时间的祈祷、幻觉，和间歇的虚弱昏睡。
那些警卫都去哪里了？他们认为看守伊岚翠是他们庄严的职责，仿佛那座腐烂的城市能够造成任何威胁似的。伊岚翠护城卫队只有一个无用的功能，但也是这个功能让他们恶名昭彰。那些守卫绝不会放弃他们的岗位。
只是他们已经走了。……拉森再次开始尖叫，感到力量从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流失。如果守卫没有打开城门，他就完了。他的心里讽刺地想着——唯一一个被治愈的伊岚翠人，却死于守卫的疏忽与怠惰。
突然啪地一声城门打开。另一个幻觉吗？一个头从缝隙间伸出窥探着。那是拉森长期收买的贪婪队长。
「大人……？」守卫犹豫地问。然后，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拉森，他惊讶地大力吸气。「上神慈悲！这是真的，您被治好了！」
「上主杰德司听见了我的恳求，队长。」拉森用尽他所有剩余的力气宣布。「伊岚翠的污染已经从我身上消失了。」
队长的头消失一会儿。接着，城门一点一点地缓慢打开，出现了一队谨慎的守卫。
「来，大人。」
拉森站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跪倒在地，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向城门。他转身，手靠在城门的木头上——一边被秽物和污垢所弄脏，另一边则是明亮与洁净——回头看着伊岚翠。几个身影在某栋建筑的顶端看着他。
「享受你们的天谴吧，我的朋友。」拉森低声说，然后示意守卫把城门关上。
「我真的不应该这么做的，您知道。」队长说。「通常一个人一旦被丢进伊岚翠……」
「杰德司会奖励那些服从祂的人，队长。」拉森说。「并且时常透过祂的仆人赐予奖赏。」
队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拉森非常高兴自己先前有收买过这个人。「队长，你其他的手下呢？」
「保护新国王。」队长自豪地说。
「新国王？」拉森问。
「您错过了很多事，大人。泰瑞依大人现在统治亚瑞伦——或起码等艾敦的丧礼结束之后，他就会是了。」
衰弱的拉森只能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尽管衰弱，拉森尽可能努力地在震惊中站好。艾敦死了？泰瑞依夺得了权力？怎么可能才五天就发生这么剧烈的变化？
「跟我来。」拉森坚定地说。「你可以在回礼拜堂的路上解释给我听。」
◇◇◇◇
当他行走在路上的时候，人们在他的周围聚集。队长没有马车，而拉森也懒得去等一台马车。在这一刻，计划完成的喜悦支持着他继续走下去。
那些人群也给了很大的帮助，随着消息传开，仆人、商人和贵族全都跑来看这个获得治愈的伊岚翠人。人们让路给他，从震惊进而崇拜地看着他，并且敬畏地触摸着他的伊岚翠长袍。
一路上非常拥挤，但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除了某一刻他望过小巷，刚好看见那个泰欧德王妃也从马车中偷看他。有那么一刻，拉森感觉到自己又重新回到刚成为枢机主祭的那一天。他的治疗不只是不可预期，而是深不可测。纱芮奈绝对不可能预期到这件事，终于有这么一次，拉森有了完全的优势。
当他抵达礼拜堂，拉森转身举起手，看着追随着他的人群。他的衣服依旧又脏又黑，但他仿佛把这些脏污转变成一种骄傲的勋章。这些污垢解释了他的苦难，证明了他曾经抵达天谴神罚的最深处，然后灵魂完整地回来。
「亚瑞伦的人们！」他吼着。「今天你们知道谁才是支配者！让你的全副身心接受能够证明神将扶持你的宗教。上主杰德司是这个大陆唯一的神。如果你想要证明，那就看看我的手从腐败到洁净，我的脸是如此纯净无暇，还有我长着短发的头皮。上主杰德司考验我，而我一心仰赖祂。祂赐福予我，而我已经获得治愈！」
他把手放下，人群吼着他们的赞同。许多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