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堂时代》第2章


“天呐!我的天呐!”守夜人汉斯恳求道,“上帝保佑……远道而来的勇士,请您救救我们的城镇吧!”
“稍安勿躁。”青年悠闲地倚靠在城墙角楼边,散发出一种让汉斯心生厌恶的局外人式的冷静,“拯救世界还轮不到我呢。”
他说的却是人类语言,汉斯重重叹了一口气,捡起他的剑就骂骂咧咧地准备冲下城墙。
“看,不是来了么。”青年撇撇嘴。
守夜人汉斯——也许本来会变成“白白送死的汉斯”,疑惑地看往青年所示方向,“噢!我的上帝!”
“唉,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什么的吗?”青年不耐烦地作掏耳状,“‘噢我的上帝’、‘噢我的上帝’,上帝一定是打喷嚏打死的。”
然而汉斯的惊叹并不是一个市井小民的无知。确实,即使是那些大腹便便的贵族,从城东逛到城西便吹嘘自己游历过大半个世界的吟游诗人,甚至是被镶嵌着粗亮宝石的王冠压得头昏脑胀而自以为已经站在最巅峰的国王,都无法在他们的任何一次吹嘘或白日梦中描绘到如此情景。
当城镇遭受魔物的摧残,当在明媚的阳光下发生着惨无人寰的屠戮,人们只剩绝望与单纯的信仰……祈祷竟然真的得到眷顾!
城镇上空,敬仰的中心,虚空踏来的神显。
天使。
身负四翼,他有着完美的人类男子的相貌,黑色卷发,周身散放无尽神圣的光芒。
人类所触及,身体与心灵的伤痕得到治愈。
魔物所触及,神形俱毁,灵魂的罪孽得以超度。
动静转替,城内只有虔心感恩的信徒与张大着无神双眼的怪物。
“感谢上帝、感谢上帝,仁慈的主……”汉斯匍匐低语。
“切,”青年不屑着从干涸的血洼中拔起圣剑——它又被包裹在血液凝成的、红珊瑚般的衣壳里,“有什么可感激的,他们不过是挥挥手,用最廉价的帮助来骗取你们得以身殉教而已。”
人们错愕的目光集中到这青年上,他刚刚斩杀魔物头领的事迹犹新,可是似乎现在又扮演起出言不逊的反派来。
“既然他们‘神圣’的力量能够在顷刻间毁尽有所魔物,那么请问,”青年转向四翼天使,“鸟人!战争开始之前,你们在哪里?!”
人群哗然,守夜人汉斯偷偷挪到青年脚边,使劲扯了扯他的裤脚:“远道而来的勇士,请、请不要对上帝的使者如此不敬……”
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再次归于寂静,人们又诚惶诚恐起来。天使的一言不发让他们觉得可能随时会降下天罚;而青年将暗红色长剑架在肩上,神态自若。
空气中充斥着无人打破的凝重。
天使的身形变得模糊,渐渐消失。
城镇内的所有人长舒一口气,稍有余力的男人爬上城墙,青年已不知去往何处,只有汉斯哆嗦个不停。
在那逆光的角度,青年的眼睛……
恶魔。
第二章 过往者
荒原。
在离开之前,青年记下了城镇的名字,“希尔”。
这只是他找寻地狱之途中的一个小小标点,但记得过去总是好的。不忘却经历过的种种,便不会迷失自我。
青年紧了紧肩上的帆布袋,暗红色长剑也不算太沉,只是他怎么都打不好背带的结,以至于帆布袋总是随着脚步的颠簸而滑落。
地狱的地址无处可寻,也许是没有人会往那寄信的关系,所以青年只是单纯地朝着魔物进攻的反方向前行——既然那些魔物自称来自地狱。这样说来,青年的行程也勉强算是有目的、有计划、有准备,达成它应该不会太渺茫——不过就算渺茫又如何,经常有勇者说“即使是整个地狱阻挡在我面前,也停不下我的脚步!”,那、只是目的简单地追寻地狱的自己,至少不会无路可走吧。
天际铺上了镶满星辰的夜幕,荒土、黑石、枯木,这便是青年今晚的露宿之处。
“哈!公主果然看上看守她的恶魔了!”坐靠在半人高的黑色岩石旁,他借着月光翻看一本人类小说,“原来人间的‘禁书’才是最有趣的读物啊。”
青年陶醉在小说情节中,作为唯一行囊的帆布袋都被随意丢置一旁。
野风飒飒,荒原自顾自表现它的寂冷,夜空缓缓流动的云彩却不小心挡住了月色。
“喂,你浇灭一颗求知的心了!……”青年不满地对天抱怨,但云彩仍旧很笨拙地挪移,他也只能无奈收起书本。
蓦地
青年抽出长剑,暗红色随着他的砍击褪去。
“……也让蠢蠢欲动的魔物有机可趁。”
迸发着足可媲美太阳光芒的圣剑斩在虚空——那几乎会被误以为只是黑夜的一部分的地方,当圣神的气息驱散了它伪装的黑雾,本体不过是一只长相丑陋的飞虫。
薄翼不停颤动,似乎隐隐形成人脸的影像。它叫梦魇,钻入迷失者的脑袋里,翻动他们最痛苦的回忆、然后吸食所有负面情绪,但最终酒足饭饱的它们却因为身形的胀大无法离开,便困死在宿主的大脑中,为他陪葬。
剑锋劈入梦魇脆弱的甲壳,直接斩落在地。青年还狠狠搅动,到那魔物稀烂地变成一滩混合着细碎的脏水才收手。
他反手将剑插于土中,身周的其余雾气倒乖乖远离了。圣剑的光辉略有暗淡,只是与这黑夜相比还是太过耀眼。青年叹气,小题大做的烂摊子当然得自己收拾,他起身折下不远处的一棵枯树,断成几截堆在圣剑周围;便打了响指,枯木易燃,火光的耀眼替代圣剑的夺目。
“完美的隐藏,在光明中。”嗯,这是那本人类小说里提到的。
他又蹲身按在地面,荒土随心意起伏,形成一些怪异而杂乱的的足印。
完成这一切,青年走向黑色岩石——平坦的表面就是他的睡床。
黑色岩石上被青年事先刻好了一幅繁复的魔法阵,躺上去后他的身体突然僵硬,接着竟溶于黑暗。
“禁锢加上隐匿,每天的惯例嘛……晚安。”
然而那本人类小说里,在他还未翻到的地方、写有这么一句话:
“再坚固的牢笼,也困不住真正的野兽。”
……
月光再次撒在荒原上,黑色岩石表面平坦如常。
魔法阵的隐匿效果倒是彻底的很,光线都被它所欺骗,没有留下任何遮挡造成的阴影;只是这如同被抹去一般的隐匿,即使天使也会迷失其中吧,无法区分自身的存在,像光一样移动、像暗一样寂静,成为这世界的一部分,直到魔法阵的力量失效或者身体腐朽——然而天使的身体不会衰老,迷失自我对他们来说就是永无回路的深渊。
不过世间不存在只会割伤别人的剑,所以熟练驾驭它之时却不知还会不会为此感到单纯的快乐。铭记经历过的种种便不会迷失,当回忆能够深刻到如盔甲般保护大脑的时候,就算身形完美地融入天地,青年自身的意识依旧与环境格格不入——就像二十年前那个孩子与天界的格格不入一样。
是的,当诞生于天界的孩子没有羽翼,没有如天空般湛蓝或云般柔白的瞳色,“格格不入”确实是贴切的形容。
同龄的小天使总会不远不近地在他周围飞舞,咯咯嬉笑。他读出了诧异、好奇和戏谑,所以自卑的种子开始萌芽。
他询问上帝——那是天界唯一一位同样不曾身负羽翼的生灵,可尽管他似乎永远坐在无人的殿堂之上、陪伴的只有白玉宝座,却无疑受到天界所有其他生灵的尊重与敬仰——如何才能获得认同,上帝慈祥地告诉他,他需要的、是如云海般不可测的智慧与如大海般广阔的胸怀。
他好像能懂,心事重重地离开。
炽天使耶和华从殿堂内追了出来,传达上帝对男孩的邀请,邀请他参观上帝的藏书室。
“真的……可以么?”
那是男孩幼年时期最为珍贵的回忆之一,原来自己和自己也可以过得如此充实。他成为了藏书室的常客,从那些密密麻麻的智慧结晶里学到很多,开始渐渐了解这个世界、知道在天界的很下面很下面,比人间还要深的地方存在“地狱”,充斥黑暗与邪恶,横行的魔物。但那里的真正原著民“恶魔”不仅不身负羽翼,还有着与他相似的鲜红瞳色。
男孩便沉醉于此,甚至夜不归宿,在藏书室席地而睡。
某天,当他搜寻书物时,看见一本蒙着灰尘的羊皮书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承担着和他一样的孤独。也许出于同情的心理,他翻开了它。这是一本字迹潦草的笔记,没有藏书印记、记载凌乱地好像在故意挑战阅读者的辨认能力。不过内容倒是包罗万象:武器设计图、魔法阵演算草稿、一些片断的心情、奇闻异事、对人间君主管理制度的看法、日出的时刻,甚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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