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第158章


张淮深将李恩叫来,下令道:“右副郎将,你带着马军在南城大街上找有利地形设下箭弩阵,等待城上的弟兄撤下来后把这里封锁了,一定要把入城的神策军给拦截住,直到那些城上那些弟兄安全撤到北城。”
李恩脸上浮现为难的神情,张淮深就问道:“有什么难处?”
李恩想了一下道:“城外敌兵过万,我手头只有四千不到,怕是拦不住。”
“拦不住也要拦。”张淮深严厉地道。
“禄帅,小将有个提议不知禄帅可否准许?”
“说吧。”
李恩就沉声道:“马军单独拦截恐有力所不逮之处,不如放火烧城,这样一来,即可迟滞敌军的追赶,又可以逼得他们分兵灭火,于我军撤退极为有利。”
“你够狠的。”张淮深沉默了一下淡淡说道。
李恩心里一惊,正要分辨,张淮深一抬手制止住,他接着道:“不是不可以,只是放火烧城,死的都是城里的百姓,挡不了多少时候敌兵就能继续追击,我军是勤王之师,不是杀人放火的强盗,既然对敌兵没什么大用,我军就没这必要去做。此外,我军虽然今天弃城而去,但还是要回来的,放火烧城的话,城里的百姓必然把我们恨入骨髓,到时候他们定会都上城帮助守城,于我军大为不利,所以不能烧城。”
这番话所说的都是利害关系,没有指责李恩狠毒,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赶紧道:“是,小将糊涂了。”
“不是你糊涂,只是用的不是时候。”张淮深拍拍他肩膀,接着道:“还是按照刚才说得去做,这里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是。”李恩大声应道。
张淮深点点头,转身又向城上走去。李恩这才敢小心的用袖子擦了擦额头,适才他已经被吓出了冷汗。
张淮深转身的时候眼角正好看到,不绝停下脚步,低声说道:“你真够狠。”这才举步继续上城。
又打退了神策军的一轮攻势,城下暂且偃旗息鼓,张淮深觉得时机已到,招呼一声,城头守军呼啦啦尽数后撤,在城外还没明白的时候已经退到城下,稍微整了整队形沿着大街向城北迅疾撤退。
城头已经没有了抵抗,就听得欢呼声震天动地,显然敌军已经攀上城头,只听得咚咚的声音大作,城门没了抵御紧接着也被撞破,城上城下两路敌军如潮水一般向城内涌来,但当他们踏上南城大街的时候,劈头而来的一阵密集的箭雨又将他们的兴奋打得粉碎,在纷纷中箭倒下之后,敌军留下上百具尸体暂且退到了城根。
设伏留下断后的马军乘机反扑了过来,刚入城的神策军都是步军,在马军的冲锋下仓惶后退,鹰扬军见好就收,一声梆子响,全军迅疾后撤,借着马力将敌军远远抛在了后面,到了北门,张淮深和部分人马正在那里接应,马军有条不紊地撤到了城外,随后东城仆固俊和索勋也带着人马前来会合,紧随在后面的是上万的神策军追兵。
用乱箭将他们暂时逼退,鹰扬军全数退出城,将城门从外紧闭,向城北山中退去。不久之后,北门被撞开了,神策军的人马毫无罢休之意,沿着鹰扬军的撤退路线紧追不舍,凌晨时分进入城北群山之中。
鹰扬军伤兵不少,行动稍微迟缓些,断后人马在黎明时被追击的神策军前锋人马追上。领兵的神策军将军大喜,指引部下抢进,但当他们尾随进入一条山谷之时,只听一声呼哨,两侧山上乱箭、滚木、山石纷纷打下,将那些毫无准备的神策军打得哭爹喊娘,狼狈后撤。鹰扬军乘此机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伏兵乃是张兴信事先设下的。鹰扬军攻取坊州的时候,张兴信所部并未入城,这是张淮深小心谨慎的安排,为的是能和城内遥相呼应,避免被一网打尽。这本是向来的举措,并非当时就防备着石雄的人马会杀个回马枪的,但却是歪打正着,幸得有这支人马还在,这才从容设下埋伏,伏击了追赶的神策军,暂时摆脱了追击。
会昌六年三月四日,鹰扬军在夺取坊州的第二日就被迫放弃城池,全军向北撤退,打算暂时退让,待得休整之后再寻求战机,但是石雄的神策军毫无罢休之意,咬紧着鹰扬军紧随尾追不已。鹰扬军渡过沮水后不断北撤,一路从坊州退入鄜州,又渡过罗水和华池水,进入了山区,虽然不断设下埋伏,但都没能击退追兵,即便是不断地声东击西,但还是没能摆脱这尾巴。鹰扬军在这你追我退之中渐渐变成了一支疲惫之师,粮草补给也渐渐吃紧,士气更是大为低落,鹰扬军陷入了起兵以来最危险的时刻。
第四十六章 断腕
会昌六年三月八日,雨。
从外面进入中军大帐之中,张淮深摘下斗笠脱下蓑衣交给亲兵,然后恶狠狠地将沾满泥浆的靴子踢掉,走到帅位上坐了下来,一边的亲兵赶紧送上一杯热水。张淮深喝了一口,满足地吐出一口热气。
这是初春的一个早晨,外面下着丝丝小雨,细而密,尚未随着冬天离去的寒风在这雨天中更加得意,带细细的雨丝打在帐篷上,打在行人的脸上,也打在了张淮深的心中。
他刚刚从外面回来,脸上还有着细细的雨点,冰凉的脸庞上堆积着难以形容的烦躁。外面正在下雨,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都说春雨贵如油,本该是在雨中跳跃欢呼的,但他此时的心情只有更加郁闷。
从坊州撤退那天算起已经过了五天了,进入山区也有四天了,这几日以来鹰扬军在崎岖的山路上攀登跋涉着,不断地撤退令军士们疲惫不堪,后面还跟着如影随形的追兵,无论是在心情上还是身体上,鹰扬军都累了,怨愤和不满的情绪在军中慢慢地开始出现了。
张淮深刚巡视回来,外面满地泥泞,走了两步靴子上就沾满了烂泥,而且越来越多,连走路都颇为费劲,露天是这样,营帐之中也好不到哪里去,帐中的地表看起来和泥地也差不了多少,湿气又很重,阴寒彻骨。可军士们也只有这个小小的地方可以避雨了,看着他们衣衫潮湿,打着哆嗦却又因为柴草潮湿无法生火取暖,张淮深心情非常沉重,想到这些军士跟着自己这几年出生入死,这次又干冒反叛之名起兵勤王,自己没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也就罢了,如今却要在这山沟中东躲西藏,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实在是心中有愧。
只是尽管心中有愧,但把自己逼得这么狼狈的并不是寻常之辈,是石雄这名宿将统领的三万多人大军啊。兵力差不多要超过自己一倍,士气又因为夺回坊州而大振,和一心要同自己决一死战的敌人交手,又是在这疲惫不堪的时候,哪有什么胜算。
所以即便是再怒,再郁闷,也只能退避三舍,在左躲右闪中苦苦等待着转机。
张淮深又喝了一口热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终于心平气和了下来。
这时帐门一掀,一股寒风扑面而来,随着这股风,两员武将进了大帐,和张淮深打了个招呼,各自摘下斗笠蓑衣,搓着手走了过来。
那是张直方和仆固俊。
招呼他们坐下,让亲兵拿来热水,两人各自喝了一口,也像张淮深一样长吁一口气。
“军士们还好吧?”张淮深先开了口问道。
“还好,虽然大伙有点怨气但军心还算稳定。只是觉得这样被人像狗一样到处赶着有点气闷,盼着禄帅带着大伙好好和石雄那老小子打上一场,泄泄心里的闷气。”张直方先说道,仆固俊点头表示同意。
“给人这样赶着也不是个办法,但回头去拼更是逞匹夫之勇。没想好对策之前也只能这样了,你们晚上巡视的时候跟弟兄们开导开导,让他们忍一下,总有一天会和神策军算总帐的。”张淮深放下手中的茶杯,平静地说道。
“那他们问哪一天,什么时候的话怎么答他们?”仆固俊苦笑道。
沉默了半晌,张淮深沉声道:“现在就是看谁能挺得过去了,咱们艰难,石雄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也是人,这山道一样难走,这补给一样困难。等他们熬不住了,就是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
仆固俊叹了口气:“说到补给,怕是咱们先熬不过去。昨晚上清点过了,要是再在这山里打转不找地方补充的话,我军这一万七千多人四天后就要断粮了,这还是从宽里说。”
“那神策军如何?斥候报说这次跟进山的有三万来人,他们粮草更吃紧吧?”张淮深问道。
微微摇头,仆固俊道:“虽说是也吃紧,但他们比咱们好。咱们从坊州撤走的时候只补了一点,总共才十天的粮,他们虽说紧跟着咱们,但这一路上咱们只顾着要甩开他们没寻地方补给,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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