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凭鱼跃》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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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乃是行伍世家，自幼便习学家传的武功，稍大一些又得到父亲的军中好友、同在禁军中任教头的名武师周侗的亲传，婚后还从老丈人张教头那里受益不少，一身的本领在禁军教头中出类拔萃，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上了梁山之后更是屡立战功，罕有败绩，入列马军五虎上将。虽是如此，为人内向低调的林冲与秦明、董平等人不同，没有太多的统兵带队的经历，故而每逢战阵都格外的细致谨慎。在东京禁军中虽只是教习枪棒，但听闻军兵阵法的故事也不可谓丰富多彩，兵部下发的《武经总要》等兵书也没少了研读，但眼前这超级大阵势还是让他心中震惊不已。
山下的辽营中号角声此起彼伏，辽军开始整队出兵，黑压压的人流从各个军营中涌出，逐渐在距离黄龙府十几里的缓坡上围成一个厚度约一里地的松散圆阵。人上一万，人山人海，人上十万，彻底连天，而山下的辽兵正倾巢而出，绝对不少于五十万！在大宋朝与契丹和西夏这几十年的交兵之中，双方在一次具体的战役中动用超过十万人的次数可谓凤毛麟角，黄龙府周围的局面绝对是平生仅见！
压制住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对于即将到来的超级大战的内心激荡，回头将随着投入战阵的辽兵越来越多而嘴巴也越张越大的亲兵拍醒，林冲又集中精力立足山头仔细观看，果然按着师弟卢俊义所言的那样，辽军东面和南面的军阵严整，明显比其他两面那些小部族组成的杂乱阵势要强许多，尤其是南面军阵中央的一个方阵中隐约有黄罗伞盖，大概辽国的天祚帝耶律延禧就在那里。那个大方阵是由前后左右四队骑兵万人队守卫着，正中间修了一座三四丈高的木台。方阵周围更有多个骑兵千人队拱卫。东面的军阵明显的分为两个巨大的方阵，估计分别要有五六万人，中间夹着一个较小的方阵，至少也是上万人的样子。另外，几个骑兵万人队正从东面的军营中驰出，奔向西面和北面那些由小部族组成的包围圈的连接处。整个大阵给人一种规模浩大，气势空前的感觉，使得这一带的空气都显得凝固了许多。无数的蚂蚁似的骑兵在各个军阵中来往穿梭，像是在传递主帅的命令，一看就知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饶是林冲身经百战，仍是心中有些紧张——按着卢俊义书子讲的，女真人的兵力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万五六千人，加上他和燕顺的三千轻骑也不满三万，要面对五六十万敌军的围攻实在是过于悬殊，这个仗究竟怎样才能打得赢呢？自己手下这五千铁骑虽然战斗力很强，但一旦投入战场谁敢说不会马上淹没在刀山枪林之中呢？时机，最最关键的就是两个字——时机！必须要在最合适的时间，从最合适的地点，以最合适的方式杀下去，才有可能一举扭转战局！在此之前，一切都要靠黄龙府里的那三万人自己支撑住。万一他们支撑不住，自己也许就等不到那个必须的时机！林冲猛然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仿佛有千斤重。他遏制住心中浮起的惴惴不安，又眯起眼睛向黄龙城中观看，那里虽然也是煞气弥漫，却是保持着一片沉寂。林冲暗想：城里这会儿卢员外他们在做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背水一战胆气豪
与山头上林冲的焦虑不同，黄龙城中的气氛完全两样，既然是这样一个绝对的强弱分明的局面，既然知道如果打了败仗没有一个人能在契丹人的刀下存活，既然周围已经被七十万敌军围得水泄不通，大家干脆放弃了所有的杂念，心里就是一个字——拼！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两万多名女真战士们早早的吃过了饭之后，按照各部落头领们的指挥在四个城门附近列好了队伍，有说有笑表情反而显得有些轻松。见自己手下的三千骑兵也早已精神抖擞，整装待发，卢俊义很是满意，最起码没有在气势上让女真人比下去。趁这个空挡，他带着锦毛虎燕顺来到城墙上，向外眺望黄龙府周围一队队辽兵正在展开的阵势。
燕顺在清风山当大寨主的时候多少研习过一些阵法，一边陪着卢俊义缓步负手而行，一边点评着：“这南边摆的是五行阵，像是还加了一些八卦阵，不过搞得有些四不像。东边的双龙阵倒是严谨，看中间那面大纛旗上写的是啥？是不是辽军的主帅兀颜光就在这？嘿嘿，这西边和北边也是阵？顶多算是把人马凑起来垒道墙罢了。如果我们的人再多一点，就可以一下子把这破墙冲垮。”
卢俊义看着手指的方向说：“那可不行。这些都不是契丹人，是耶律延禧攒鸡毛凑掸子用的。老段和阿骨打已经说服了不少部族，有些可能阵前反水哩！”几天来的朝夕相处，他对原本觉得有些怪异的段景住已是无比信任：“据说已经有鄂伦春、蒙古等四个部族的三万人答应只要我们能捱住兀颜光的攻击就反戈一击，另外有高丽等六个部族的七万人同意袖手旁观，不跟着契丹人进攻。”“是吗？这就少了十万人，不过敌军还是有六十万，不好办啊！”燕顺先是兴奋了一下，后又沉静下来。
“哪里还有六十万？我给你算算。”卢俊义看出燕顺情绪上的变化，说：“辽兵号称七十万，估计实际上最多六十万，咱们以前不也是有三万就敢号称五万，过了五万就说有十万？”燕顺听了嘿嘿一笑。卢俊义接着说：“算他六十万，有至少五万人是辎重兵留在营中不出战，对吧？五十五万里面，契丹兵也就二十五万，其他部族中你别看现在只有十万人明确表态，态度暧mei的还不知有多少呢。这个跟宋辽交手不一样，打赢了，女真人灭族，黄龙府重新归契丹，对小部族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聪明点的都不会卖力气，到时候有鄂伦春、蒙古几家领头反水，说不准会影响多少人呢！至少是一片大乱，一哄而散！”燕顺一听兴奋劲儿又上来了：“这么说咱们要对付的就主要是那二十万契丹兵了？”
“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多。”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原来是段景住陪着阿骨打兄弟和一群女真头领们也走到这里查看敌情。段景住说：“契丹军也不会全攻上来。”他指着南面的军阵说：“那里是狗皇帝耶律延禧的御营，那些人马是轻易不会动的，而东面的兀颜光才是敌军主力。现在看，只要我们能顶得住兀颜光这十万契丹精锐，就有获胜的希望！”
阿骨打满脸笑意地说：“段兄弟说的不错，我们今天就先打败兀颜光。”他简单把了解到的兀颜光的一些情况介绍给两位大宋将军，又把身后的大儿子粘罕、二儿子他命、三儿子兀术，以及吴乞买的儿子拉罕、那颜、颉利一一介绍给卢俊义，最后他指着后面一个后生说那个是女真昆连部落酋长的三儿子哈迷蚩：“这可是我们女真人中少有的通晓南朝汉文的人。”
那白净面皮的后生冲卢俊义恭恭敬敬的施礼：“晚辈哈迷蚩给卢将军请安。”卢俊义见哈迷蚩不但汉话说得好，礼节上也学的正宗，很高兴称赞了几句。哈密蚩说：“晚生一直仰慕大宋文明，中原文化延续数千年，我女真小族尚多有不足。为着将来能让大金国的子民也能象中原人那样知书达礼，生活富足，如果这一仗能打败契丹狗，我就要到中原再去学习。”
粘罕年近三十，拍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哈迷蚩说：“去大宋要漂洋过海，你小子敢坐船吗？”哈迷蚩把脸一扬：“怎么不敢！鄂伦春人的大船我早就坐过了。”大家哄堂大笑。人高马大的兀术走上来说：“我前次随吴乞买叔叔进中原，坐的是十丈的大海船。你坐的鄂伦春小船怕还不够喂海鱼的呢！”哈迷蚩瞪大眼睛问：“小狼主说这世上有十丈大的船？”燕顺忍不住笑了：“十丈的船还不算大。我们这次来坐的可是四十丈的海船！”一句话引得众人一片惊呼，纷纷议论大宋国的文明发达。兀术说：“中原的确是个花花世界，等打败了契丹狗，我一定要再去中原。”
卢俊义记起前两年曽听说女真人有派使者到东京汴梁面圣，其中有个叫金兀术的小伙子很是了得，能举铜鼎，便问：“可是你在汴京力举金龙宝鼎？”兀术点头称是。阿骨打拍着儿子的肩膀说：“我们女真人都很羡慕大宋国，等以后要把大金国建的像大宋国一样好。眼下我们就要出城与契丹决战了，你们害不害怕？”他转脸朝身后的众人们。“不怕！”众人齐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