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凭鱼跃》第130章

卢俊义这才知道段景住的身世，听他说得深沉，心中颇有感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过了良久卢俊义才问：“你与女真人有接触吗？”段景住把思绪拉回到眼前的事情上来：“就像罗刹国又许多民族一样，大辽国也是由多个民族组成的，每个民族中又分为若干个部落，这些部落由一个家族或几个家族构成。在辽国女真属于比较小的民族，现在大约只有十万人，最大的是完颜部落，首领叫阿骨打。这个人我见过，四十多岁，是条好汉，不但本领高强，而且胆子也大，听他的族人说曽单人匹马猎杀过老虎，在女真人当中威望很高。这不，领了几千人就敢造反，很了不起啊！”
卢俊义又问：“那他们就不怕辽国皇帝派兵讨他们？几千人的部队，十万人的部族，据说辽国这次最少调集了五十万人马。就算两个换一个也能将他们全族斩草除根的了！”段景住笑了：“首先，女真人跟中原人不一样，他们全族老少个个能骑马，打不过就可以全部逃往深山老林。那些地方没有人烟，树林都有上千年，往里面一藏你根本找不到。二来辽国的人马也是各族各部落拼凑起来的，跟中原人打仗，他们都是番邦，跟女真人打仗那就不同了。到时候，狼上狗不上的。只要抓住要害，也说不定就会把辽国军马打败。”
卢俊义点点头，又摇摇头，显然还是不太相信。他问段景住：“这段时间你与女真人联系过吗？”段景住点头说：“得知女真造反，我就派两个手下过去打探过，虽然没有见到阿骨打，但与他的弟弟完颜吴乞买接上头了。他听说宋国人愿意帮助他们，很欢迎也很感动，只是在具体的如何联手攻击辽军就没有详谈了。”
卢俊义望着繁星灿烂的夜空问：“不知道辽兵到什么地方了？我们还有没有时间商量如何行动？”段景住说：“辽军的大队人马在我们的北边，彼此大约差着一天的行程，只不过走的不是一条路。”卢俊义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我刚刚接到飞鸽传书啊。”段景住如实回答：“我的弟弟现在就跟着买卖牲口时混熟的一个小族在前面呢。我在辽国各个主要部落都有人手，不然怎么敢领咱们的人马走这条路？”“是这样啊！”
卢俊义由衷佩服对面这位异族兄弟，真看不出他做事如此老练缜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关外草原上的新鲜空气，对段景住说：“段兄弟，辛苦了。你抓紧时间休息吧，明天咱们都还有要紧的事情呢。”说完起身去巡视布置在营地周围的岗哨去了。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东边的大黑山顶照射过来时，卢俊义叫醒了还在帐篷中酣睡的段景住。睡眼惺忪的金毛犬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把跟他一起的两个小伙子也叫了起来：“你们俩快点跑，去探明高丽族的朴正顺老爹在哪里扎营。我们慢慢走，等你们回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黄龙府英雄初会
趁着中原陷入五代十国的混乱之时，中国北方契丹族迅速发展起来，一代英豪耶律阿保机能征惯战，先后击败剌葛、迭剌等部族头领，于公元916年称帝，成立了契丹辽国，之后阿保机又逐步消灭了周遍的弱小部落，灭了渤海国（今辽宁东部到黑龙江南部一带），形成了以众多北方游牧民族为基础的多民族国家，并开始向中原扩张。尤其是在著名女强人萧太后的扶持下，辽国经历了圣兴盛世，经济文化进一步发展起来，在与南朝宋国的屡次交兵中始终不落下风，檀渊之盟更使得辽国从中原得到了大量的物资和相关的技术，国家进入鼎盛时期。
正是基于这种一贯的强势，辽国贵族们对一个小小的女真异族的背叛从心底里无法接受。在尽管丞相耶律建平多次表示，为了拼凑数目空前的七十万大军来威吓女真人而把那些不同民族的大小部落都召集过来是毫无必要的，但大辽国天祚皇帝耶律延禧坚持认为，只有让女真人在大小部落面前阖族毁灭，才能最大程度的挽回大辽王朝一度被挑战的尊严，也可以威慑其他可能有异心的部族。为了这种威慑小股势力的决心，劳师动众也在所不惜，糜费粮草更无所谓，在其他问题上有些小麻烦就更无足挂齿了。前期为着召集各部族的人马，辽国君臣不惜将出兵的日期一拖再拖，期间为着各部族之间的统管辖属、调解以往有过节的部族间的关系，心思花的也不少，可眼下又有些新的麻烦了。
随着从辽国上京、东京和中京（辽国建国后逐步形成了五京：上京临璜府（今内蒙巴林左旗东南波罗城），中京大定府（今内蒙宁城西大明城）、东京辽阳府（今辽宁辽阳市）、南京幽都府（今北京市）、西京大同府（今山西大同市）。）抽调的契丹精兵督促着大小十几个部族的七十万大兵一天天迫近黄龙府，在如何安营扎寨的问题上，丞相与总督大元帅耶律兀颜光出现了不小的分歧。耶律建平认为那些小部落并不可信，为此应该让他们与契丹族的军营间隔着混编成四个方向，把已经被女真人攻克的黄龙府紧紧包围。兀颜光则说，如果那样，一来不利于契丹精兵的集中，一举荡平女真，二来也会让那些部族更加生出疑心，与皇上的用意道而驰。后来耶律建平主动让步，提出不妨让契丹营寨在内，其他部族的营盘在外，形成两层包围圈，这样就可以既达到皇上的目的，又满足大元帅的用兵需要。兀颜光白了丞相一眼，说自古就没有人这样安营扎寨，不通晓兵事就不必胡言乱语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争执不休，搞得天祚帝把眉头拧成了团：一个是对自己忠心耿耿，另一个则是对于排兵布阵说的头头是道。眼见两位重臣声音越来越高，火气越来越大，耶律延禧一拍桌子：“不要争了！我七十万大军中契丹本族有三十万，其他部族有四十万，这样各占两面扎营。只要防着女真人暗中逃跑，等后天大军到齐就让其他部族的人看看，我们契丹人是如何对待叛徒的！”
虽然天祚帝的大兵压境，黄龙府中的完颜阿骨打还是表现的很冷静。有不少人在辽军还没有形成合围之势时来劝说他赶快带着大家退回到长白山，凭借那里的深山老林足以与契丹人周旋一阵子，可阿骨打不这么想：百十年来，女真人一直生活在契丹人的压迫下，每年辛辛苦苦猎采的山货野珍大都被契丹贵族们掠夺去了，稍有怠慢，契丹人不是来打就是来杀，女真人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在普集老爹临死前把酋长的位子传给他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说对不起族人，没有让他们过上一天好日子。难道要我阿骨打在临死的时候也把这话再留给下一任酋长吗？
在族人眼中，阿骨打为人公正，又上山打得老虎，为什么不能带领全族的人过上好日子呢？在去年春天杀死契丹贵族派来索要珍珠的恶奴之时，阿骨打就下定了决心，与契丹人从此不共戴天，所以他才敢带着三千五百人打败了一万五千名契丹人派来讨伐的部队，才敢带着自己部落的七千人以及归附过来的一万五千其他女真部族的勇士开国立号称大金，一举取下黄龙府。如今让他就这样放弃黄龙府，他不甘心啊！
这不仅是因为黄龙府中有大批族人急需的粮草物资，一时间根本来不及运送到长白山去，也不仅是因为黄龙府是女真人占领的第一座大城池，也可以用来作为大金国的都城，同时也是因为这里有两千多名女真勇士洒下的鲜血，就这样让黄龙府得而复失，他对不起这两千多名战死的族人啊！可是真的能在这里顶得住天祚帝带来的七十万大军吗？
就在他在为如何抗敌而绞尽脑汁的时候，弟弟吴乞买派人请他过去有要事相商。进了吴乞买的房间，见有两个外人，一个金发碧眼，认得是贩马的段景住，一个身材高大却从未谋面。阿骨打对在这个时候会见什么牲口贩子没有兴趣，只是礼节性地表示欢迎。吴乞买介绍那个身材魁梧的人说这是大宋国的大官都统制卢俊义，相当于辽国的万户，这让阿骨打感到意外和震惊。
他在从计划对抗契丹开始就考虑过结交大宋这个外援，听吴乞买说在这宋国汉族人的古语中叫做远交近攻。两年前他曽让弟弟带着自己的小儿子兀术乘船过海去宋京汴梁拜见宋国皇帝，边事自己的意向，只不过宋国的君臣对于他的计划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对女真与大宋联手进攻契丹也不置可否，让阿骨打等多少有些失望。现在马上就要与契丹人进行生死决战了，宋国派来官员干什么？商量联合进攻契丹？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