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妖》第3章


他们略过了师绮言大段的唱段,眼睁睁看着台上的人执起酒樽,凑在唇边——
咣当一声巨响,戏园的大门被挟着风雪用力推开,满座俱惊,讶然看着一个人跌跌撞撞扑进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连台上的“师绮言”都一时停止了动作,僵立不动。
那个仓惶闯入,打断一室旖旎的人抬起了头,面无人色地嗫嚅了几下,歇斯底里地哭喊道:“杀人了!!!!”
凛冽的冷风吹出一园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楚将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立刻往园外走去,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人动作竟比他更快,踩过无数人的椅背,不顾一切扑上了戏台,一把夺下了“师绮言”手中的酒樽。
作者有话要说: 阮执做的事,其实就是我想做的事。
每次看到喜欢的人物死去,都想越过屏幕救下他们。
第3章 缉凶
冬夜的街道覆着一层霜色。
角落里有一洼浅浅的水泊,似是雨后的积水,微弱地反射着月光。
楚将离将灯笼挪得近些,便倏然映出一泊惊心动魄的红来。
在他从戏园赶到现场时,血泊部分已然凝固,却依旧触目惊心,让周围几个值班赶到的捕快不适地别过头去。
见他来了,一个年纪小嘴快的唤了声“离哥儿”,剩下几个则是微微抱拳规规矩矩道了句:“捕头。”
说是捕头,其实也就是楚将离识得几个字,性子又严谨认真,负责把各个“案件”入库登记,便担了个虚衔。
真要说,他二十出头,资历也不是最深,经验也不是最丰富,因着口拙嘴笨,劝架花的时间也比几个年小机灵的长,但偏偏一站过来,几个捕快立刻像找到主心骨般松了口气,七嘴八舌开始跟他解释前因后果。
“打更的王老伯去巡逻一更后,一直没回来,马家大叔觉得不对劲,等到二更过半时实在忍不住,就叫上其他几个人出去找。”鬼灵鬼灵的杨小福有些蔫,说完低头拨弄着腰间的铁锁,不吭声了。
旁边的李渚接了口:“……张叔找到尸体就疯了,还是马大哥沉得住气,哆嗦着叫人通知戏园里的人结伴回家,城里不安全,别一个人走夜路。”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道:“我做了三十几年捕快,还是头一次发生命案。”
“捕头你也知道,我们城里一向太平,南边再乱也乱不到我们这化外之地。仵作又是苦差贱业,大伙儿都嫌晦气,白领银子也没人肯干,这么多年始终空缺。”
他说到这里不禁露出苦笑:“但这死因一目了然,尸都不需验了。”
楚将离点头。
不用李渚说,他也看出马有贵的死因了,那实在太过明显,也太过残忍。
当喉一道外翻的伤口,显是血已流得尽了,除了泛黑干涸的血迹之外,甚至能略微看到一点恶心的白。
楚将离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他余光瞥见大伙脸色都异常难看,虽然胃里一阵子不痛快,也没露在面上,只是道:“马老伯平日为人和善,断不会与人结仇结怨,钱袋也未动过,此事委实蹊跷。”
“这样的伤口,血怕是会溅得凶手一身,处理起来不会有多快,速速去寻找,应当还能抓住。黄大哥,小福,你们几个随我去抓人。”
“朱大哥,刘大哥,麻烦你们去挨家挨户问问谁看到可疑人影或是谁行动鬼祟。”
“李大哥,既然不必验尸,便先让老伯入土为安吧。老伯家人可能还不知情,也劳烦你通知一声了。”
脾气暴躁的黄吟一跺脚,骂骂咧咧道:“谁会为几句口角杀人啊,哪个狗娘养的,别被我抓到。”
若是往日,李渚会劝他放宽心,别骂人,现时也没那个心情,低头不住地叹气,愁容满面道:“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抬起头,环顾了一圈:“你们说,不是为仇为财,那个人究竟为何对马大哥下毒手?!”
楚将离心下一沉,他听出李渚的意思,却不由得期盼是自己想的太多。
那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楚将离带队将整座鸢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凶手就像能飞天遁地,竟没留下一点痕迹。
第二天天亮,他听着响彻整条街的哀乐,嘴里一阵阵发苦,在周围人叠声劝他回去休息的声音中,摇了摇头。
“时间过得越久,对方销毁证据的可能便越大,而且……”
“而且什么?”杨小福瞪大眼睛盯着他看,追问不休,楚将离看了李渚一眼,知道他跟自己想的一样,没有回答。
他没法告诉其他人,一切可能只是开端。
年迈而凄惨死去的打更人,可能不是最后一个牺牲者。
所以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杀人者,在对方再次动手之前。
“捕头,你压力不要太大。这件案子把大伙都吓得不轻。既没物证也没人证的,确实不好找。”一个捕快挠了挠头,“我们几个早饭都对付过了,你也去稍稍吃点儿东西,也不急在一时半刻。”
“你脑袋瓜子够用,说不定,一静下来就有线索了呢。”
一席话说的几个人脸上的凝重都淡了些,楚将离还在迟疑,被杨小福一把拉住,往馄饨铺子拖去。
背后几个捕快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一夜来,心情难得的放松。
虽然楚将离不想承认,但对方话粗理却不偏。
莫说他吃碗馄饨的功夫,就是一整天也没能揪住凶手的尾巴。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家屋子里,他官靴没脱就往板床上一倒,沉沉睡去。
梦里离奇混乱,将平安无事度过的一整个白天,扭曲成了千奇百怪的样子。
楚将离眉头越来越蹙,在梦里也不得安稳。
他没睡多久,将将从酉时睡到戌时,在第一声打更的叫唤响起前,就一轱辘爬起来,草草用一瓢冷水拍了拍脸,就握着铁尺去巡逻了。
尽管这几天不是他值夜班,但一圈捕快都熟悉他的性子,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定放心不下,也没人劝他,任由他插进了巡夜的队伍。
杨小福到底年纪小,精神比他足,睡了个把时辰就恢复了活力,大老远就冲他招手,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笑嘻嘻道:“我就知道离哥儿不会有功夫用晚饭,喏,我娘蒸的桂花糕,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许偷吃。说得我像没见过好东西一样。”
楚将离拈了一块,往嘴里一塞,便不肯吃了。摸摸他的头道:“替我谢谢方婶。”
旁边有个喜欢逗人的捕快,故意装模作样道:“桂花糕不算好东西,那你说说什么算啊?”
杨小福鄙夷地瞪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当然是冰糖葫芦!”
一群人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楚将离咳了一声方才止住,一队一队去巡逻了。
楚将离不值班,自然是一个人,提着铁尺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道:“小福,你跟着我做什么?”
杨小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闻言不服气道:“离哥儿偏心,你让打更的老伯都两两行动,自己却一个人走。”
“几个人一起,只是以防万一。”楚将离道,“我不要紧,一个人也没事。”
“为什么?!”
楚将离却不回答了。
惹得他气得两颊鼓鼓囊囊,不住嘟囔离哥儿偏心小气。
楚将离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道:“要跟上就听话。”
杨小福拼命点头,忽然又觉得不对,眉毛一竖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十八罢了,捕快里头就数你最小了。”楚将离说完,脸色一变,道:“噤声!”
他在杨小福艳羡的目光中,靴子一蹬墙面,灵巧地像只燕子般翻了上去,手指在腰间一拂,翻掌摸出一把匕首,掷在少年脚边,口中低喝道:“拿着防身。”
几下兔起鹘落就消失在了屋顶。
杨小福从地上拔起匕首,急急忙忙顺着墙角往前跑。
他怕自己跟丢,埋头往楚将离去的方向狂奔,跑着跑着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脸刷的就白了。
不需要再辨别方向,当他循着血的气息找到楚将离时,只见他蹲在一个人面前,缓缓合上对方的眼睛,回首冲他摇了摇头。
“救不了了,喉管被整个划开,血一瞬间就全涌出来了。”
少年眨了眨眼,方听懂他在说什么,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偏头哇得一声就吐了出来。
对他来说,两天内就见了三具尸体还是超过了承受范围。
楚将离远比他沉着,只是显得心事重重,一手在腰间摸了摸,找到了个拇指粗细的小圆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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