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解兰舟》第5章


还有一只花笺,大约赞颂了一下花的丽姿,写得云里雾里,总之大概也是妃子手笔。
莫桑景正放下,又听温加峦道:“昨晚宫中为这新花办了一个品花会,你看的这笺语可是魁首之作。”
他说着说着眼睛瞄过来:“也请了你去来着,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不是说和祝家姑娘出去晚间就能回来的么?到底去哪了?”
莫桑景笑:“还能去哪,不就在长都那里歇下了么,我啊,自己有分寸,你们可不用担心我在外面出什么事儿。”
温加峦讨厌女儿夜不归宿,但并不指责:“你不在家,我们说你身体不适,去不了,凤君挺担心的,你改天去一趟,要给宫里人有个交代。”
“好好好。”莫桑景一边应着一边皱眉,春天就该搞花事没错,可这些日子未免也太频繁了吧,让人厌恶。
莫承梧这时也开口:“再过……半年多,你也就满二十岁了,有想过成年礼的事儿没?”
莫桑景道:“希望大姐能回来一趟,到时从冰雪之地给我带一身皮衣,穿着它过成年礼,铁定威风……”
莫承梧笑,却说:“这个倒不用忙,你自个儿写信跟她商量商量好了。”她转身从木椅后面捞出一个大布裹来,把它展开来,成一卷大型连页画。
莫桑景一看这个就直摇头,她就知道叫她来的目的是这个。
“从昨晚到现在,我和你父亲就一直在看这个东西,你也应当看看。”
莫桑景掀开封面一角,就看一片飘得太夸张的衣裾,她已知这是什么,嘴上不由骂道:“上九天朝,放一天假,你就看这个,自个儿不嫌太无聊了么!”
“还不都是因为你!”莫承梧仰躺回去,倒一杯茶水喝,动作慢慢悠悠的。
莫桑景一页一页翻,都是些颇有“仙姿”或“端庄”的男子,心知这必是京城各家男儿。
莫桑景翻完,温加峦说一句:“太女用的也是这个,多珍贵的东西,你不应当看得再细致一些?”
“不如给你看得再细致一些。”莫桑景将画页扔回桌上,喃喃道:“你们这么急着给我找一个‘贤内助’?”
片刻的沉默,莫承梧道:“倒不知你对娶夫有这么大的意见,这可是人伦常事,终归要有的……我们目前也就把你这种状况看做——没有经验,认识不清,一味抵触?”
莫桑景打断她:“你们难道不明我的意思?我不过是讨厌她们这样插手……”
莫承梧倒没指出她那个“她们”的用词有问题,叹一口气:“你考虑问题时,确实该为整个家好好想想,这是你作为嫡女的责任。”
莫桑景默不作声。
温加峦说道:“宫里也只是给一个风向标,那么多大好男儿,你又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看莫桑景闷闷不语,温加峦不再说话了。
末了莫承梧道:“今天只是给你起个头,随便谈谈,不要闷闷不乐的,即使要催婚,自然要从你二姐头上算来,你尚可有几天好日子……”
莫桑景闻言松了口气。
这以后莫承梧招莫桑景下棋,棋下完了莫桑景就离开了颖园。
……
莫桑景快二十岁了,身边却连一个小侍也没有。
从小起,她感到遗憾的是母亲与父亲的政治婚姻,当母亲爱上父亲时她们之间已有太多多余的东西——别的男子和太多的子嗣。
温加峦虽然从来不说,但伽卢人都是“只娶一人”的,莫桑景觉得父亲身上总有无法补偿的缺憾。
为了在自己这一辈弥补这个缺憾,莫桑景想效仿伽卢人的做法,一生只娶一人。
但女子二十岁没有小侍,被世人认为不正常,莫承梧本来不打算容忍她的胡闹了,但那时刚好听到女儿汇报“衮变”的事。
莫承梧不知怎么想的,因这件事不再逼迫莫桑景,到今日为止虽然找她商谈婚事,但从不用强硬的口气。
☆、第六章 昌华楼一
莫桑景又一次跟祝长都告别——当然是从饭庄里出来。
最近祝长都有些殷勤得过分,莫桑景知道她在她母亲征西大将军麾下干了一个官儿,但就是管个百来人的小官。祝母以她当官也算立业为由,已经不支出她的日常费用了。
对于祝长都来说,不论怎样手头都该有些紧才对。
可是她不要太滋润,并且替她滋润来了。芸笼酒庄的“十二时陈酒”可不是随随便便天天都能换着喝、并且当水喝的。
事出寻常必有妖。
莫桑景做好了下一次她要求点什么就应允她的打算,毕竟她们交情不浅。
……
差点撞到一棵老樟树上的时候,莫桑景才发现她是喝醉了。
尊流霞都承认她的酒量好,变成这样,当然是因为十二时酒的混酒都被她倒进了肚里,这样喝的酒劲比单喝一种厉害十倍。
头有些晕,脑子里移动的东西也更加遥远而且迅速。
莫桑景本想运气把“酒气”蒸出去,但是又觉得喝了酒非要这么弄的话,非常扫兴,因此作罢。
这样想着,她走到一个小巷深处,靠着一棵大树树根坐了下来。
顺着高高的树梢,她的思绪又走远了,脑里营造的氛围是舒适的,人跌进去也就迷离了一会儿。
做了一场梦的感觉,微抬眼帘时犹有一些不清爽。
然而顺着墙壁一瞬走失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的方向……!
是谁在她晕酒的时候靠近过?!
莫桑景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她讨厌没有意识地被人窥视。
莫桑景立刻站起来,冲上前去,但只来得及看到那人在转角处的脚后脚……在四通八达的京都巷道内,再无追寻的可能。
莫桑景收拾了一下衣襟,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
莫桑景在阆清院作画,春深时的碧绿如滴的叶子从高处为她周身降下阴影。
祝长都走进来,先看到她的背影,白衣,明明坐着,身姿却有种立着的挺秀之感。
祝长都从陌生,到熟悉,每一次远远地见她,都感到她的朋友有着非凡的气度。或者这就是莫桑景第一次去母亲的校场与人对武,她便想好了要这个人当她的挚友的原因吧?
女子非比男子,个人的光彩更多地显著于众,谁又会过多在意表相的完美?莫桑景,因容貌佳被戏称为京城三美之一,祝长都从不觉得大女子将以此为荣……
是她出类拔萃的风姿和气度,使她祝长都大为折服。
“喂……”祝长都走向前,敲了一下桌子。
莫桑景头也没抬。她在画一系列的小像,每个约巴掌大小,一边画一边构思,马虎不得。
祝长都看那都是些花花草草,鸟鸟虫虫,放在一定的场景里,比如说桥旁啊,或者檐角什么的。
祝长都仔细看了一下,大多是寻常可以见到的风景,觉得自然又朴质,也就来了点儿兴趣,出口道:“挺清秀的,怎么不画大一点儿?”
莫桑景轻声道:“给纸行拿去的,做信笺,规格都有规定,不能大……”她又道:“况且,我没画过大且精细的东西,这个勾得很仔细了,不想让它大。”
祝长都心想什么画小不画大,画粗不画细,嘀咕一句:“什么毛病。”
莫桑景口中所说的纸行是莫家产业之一,现在大官经商并不稀奇,做王侯的也往往有些自己的产业。
但说真的,给自家产业想些经营的花样、帮助其更好运转这种事祝长都从没见其他贵女做过。
莫桑景是不是太闲了?
那正好。
看她放下画笔,祝长都急嚷嚷道:“这么有闲,带你到外边儿溜溜怎么样?”
莫桑景皱了皱眉,“溜”放在人身上自然不是什么好词——“不去。”
祝长都向前一步,故意压低声音:“怎么能不去?怎么能做失信于人的事儿?”
莫桑景在她装模作样发起疯来之前,想到了许久之前在酒楼答应的“去昌华楼”的事,当下推开她:“好了,我去换衣服了。”
祝长都吩咐旁边一个小仆把那画案给莫桑景搬回书房。
她不由又唏嘘了一回……在莫府阆清院(莫桑景住处),从莫桑景十岁起,就再也见不到一个十二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仆、人、了。
真是不可思议,趁莫桑景大姐莫晴皖婚后回府时,她偷问了一下,莫桑景似乎是以“潜心修武”为理由向莫母表态拒绝了的……
莫桑景很快就出来了,两人向府外走去。
祝长都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昌华楼的红角上去,两人一路无话。
“小的请两位贵人安,请往里走。”昌华楼门口有人侍应着,向她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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