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城事》第89章


程锐坐在酒吧里,蹙着眉头说去超市买水果,称重时花了许久才排上队。一旁的姜彻笑他太老实,将他们大城市里文明人的习惯带了回来,末了又摸着他的头,安抚小孩子似的说:“小锐这是素质高,挺好。”
如同衣领后质感粗糙的标签,只是一小块,却时时蹭着后颈,扎得他坐立不安。
魏宁说:“这是因为矮瓜在学校干什么都得排队,还都有章程可依,所以回来就不习惯了嘛。”
“也不全是。”程锐心想,在高中吃饭也排队。这大概是普遍的矛盾,从他这一代成长开始,就和老一辈观念迥异,上学越多,越拘泥于规则程序——倘若如此,并不至于到了这时候才感到不适。
还有更为细微的问题在。他看看姜彻,并不说话。
大学之前,和姜彻的谈话很少有冷场的时候,眼下却时有发生,想要找些话题,到了嘴边又不得不放弃。姜彻似乎也发现了这些,不再问他关于学校、父母之类的事,两人一起看电影,玩游戏,语言都浮在琐事表面。偶尔开玩笑,姜彻自嘲太没文化,理解不了,程锐都默然不语。
似乎无形中被划分到了另外的阵营,“大城市前途光明的大学生”和“小县城庸庸碌碌的普通人”。程锐并不在乎其他人怎样看他,身为前者而感到的格格不入都微不足道,无法接受的是,姜彻也在两人中间划了线。
程锐感到不安,又无可奈何。纵然在两人最为亲密的时刻,他在姜彻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楔子似的敲打时,亦感到距离是那样遥远。
姜彻疼得脸色发白,一边骂着想踹开他,却在看清他脸上表情的时候,勉强放松了身体,抬高脖子去亲他。
“想什么呢,要哭了似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脸上。
程锐紧紧抱着他,深深地接吻,想要驱逐掉的不安反倒越缠越紧。
末了,他趴在姜彻身上,脸埋在他颈窝里,低声说:“你答应过的,会爱上我。”
姜彻抚他头发,笑着说:“都他妈这样了,你还想干嘛?”
程锐沉默,使劲咬他锁骨,眼睛泛红,发狠道:“再来。”
“我操,你他妈不睡了?”
“不睡,”跨坐在他身上,手指和嘴唇都用上,竭力讨好着,却不敢看他眼睛,“哥。”
姜彻绷紧了脊背,喉间模糊地应了一声。
“我爱你。”想要将这人弄死。
“要是真的,”姜彻声音断了开来,“你就给我轻点。”
“不要。”弄死就好了。
“妈的,死孩子……”
程锐又咬他嘴唇,将他的话吞掉,柔软的舌头纠缠在一起,他抬眼,忽看到姜彻眼角的泪,登时放缓了动作。
“怎么了?”姜彻微微睁眼,问他。
“没,”他倾身舔掉,停了下来,轻轻抱着他,“困了,睡觉。”
姜彻奇怪,看他老实了,也不多问,很快便睡去了。
程锐睁眼,小心翼翼啄他的嘴唇,心想:请爱上我吧,快点,再快一点。
在那道缝隙无法弥补以先。
年后姜彻兄弟三个吃饭,程锐没过去。傍晚回来,姜彻喝得酩酊大醉,程锐给他收拾,听他喃喃自语,口齿不清,只捕捉到“相亲”、“兄弟”之类的词。程锐问他发生了什么,姜彻抬眼看他,傻笑着捧上他脸,亲了亲说:“别闹,听话。”
程锐将人扒了干净,被窝严严实实掖好,下楼找魏宁。
魏老板手边一盘瓜子,边嗑边道:“我真成你俩爱情导师了,回头给点咨询费呗。”
程锐笑不出来,问:“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魏宁乐了:“怎么会,他疼你还来不及。”
程锐蹙眉,别扭道:“我去上学,他都没有打过电话。”
魏宁想了想,唯恐天下不乱地笑着说:“那段时间,他忙着相亲,没空。”
程锐愕然,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魏宁欣赏够了他的表情,才拍他肩膀,笑道:“逗你呢,他跟你毛哥说,没门,他心里就你一个,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程锐还想说什么,电话响起,魏宁接了,刚讲两句话,便看向程锐,话筒递了过来,说:“找你的。”
头一次有人将电话打到酒吧来找他,程锐疑惑着接过,刚说了声“你好”,便听到那头笑呵呵的声音:“可算找到你了。”
程锐惊讶道:“周子文?”
“真不容易,能听出我声音,”隔着话筒,都能想见周子文说这话时的悠然得意的神情,“我打到你家,你妈妈给了我这个号码,程锐你赶紧买个手机吧,真难联系。”
程锐随意应了一声,问他有什么事,忽瞥见魏宁摸着胡子,一脸别有深意的笑容。
“快开学了,问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避开魏宁的视线,程锐淡淡道:“元宵节以后。”
“早点过来吧?”
“有事?”
周子文笑着说:“想你了呗。”
程锐脸一黑,下意识看向魏宁,他低头翻杂志,并没看过来。周子文平日说话就是这种轻浮调子,程锐早已习惯,当他是玩笑话,不以为意,只是说:“没事我就挂了。”
“别呀,”周子文忙道,“说正事呢,开学前大家要联谊,我答应了别人把你叫上,刚好元宵节和情人节挨着,就定那两天,你就早一天过来呗。”
程锐立刻说:“不去。”
“怎么不去?寒假又没事。刚好外文系有不少好看的姑娘也来,人家指名要我带上你。给个面子嘛,看在我专门找你,打电话的情况下?ok?”
“你女朋友呢,去联谊?”
周子文笑得随意:“年前刚分的手,这不正好物色下一个。”
程锐默然。这人跟女朋友打了一个学期的甜蜜电话,分手竟出乎意料得利索,说不定是腻歪话都说完了吧?学生间恋爱,对未来视而不见不管不顾,甜蜜的时候恨不得整天腻在一起说一万遍我爱你,分手了也利利索索从此相忘江湖,各走一边。程锐想想楼上喝醉的人,做不到。感情又不是大萝卜,一刀下去说断就断,太潇洒了,不是没真心,就是藏太深。
他这边若有所思,那头周子文已经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末了擅作主张道:“那就说定了啊,早一天去,寝室见。”
程锐回过神来,还想回绝,他已经一个“bye bye”挂了电话。
他将话筒放好,魏宁抬起头来,似笑非笑:“挺甜蜜。”
“你想多了。”
“专门打过来要你早点回去,这么殷勤,非奸即盗。”
程锐直接无视,接上之前的话题:“我觉得不对,姜彻哥是对我很好,但……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没有各种纪念日,没有外出约会,没有腻在一起甜言蜜语,很多时候无话可说,像是过了七年之痒的两个老头,三句话不离吃饭睡觉之类的琐事,此外竟无其它。程锐叹口气,说:“我室友和他女朋友就不是这样。”
魏宁会意,嘲笑道:“你这么黏人,是嫌阿彻关心不够?真像个小姑娘。”程锐烦躁地抓抓头发,刚想反驳,又听他说:“你俩认识这么久,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老夫老妻多好,还想多腻歪?那个怎么唱来着?轰轰烈烈潇潇洒洒共度人世繁华?”
程锐过滤掉废话,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作罢。他像个被惯坏的孩子,对姜彻执着得很,偏偏又软弱犹豫,不敢面对问题。
寒假余下几天,依旧不咸不淡地过。偶尔闹些不愉快,也不过是程锐恼他那副大人态度,或是想到他不知多少次的相亲,自己生些闷气,见姜彻全无察觉,只得作罢。再别扭的时候,床笫之间故意折腾两下,一看姜彻不舒服又吓得赶忙认错。一切都像是他自己的独角戏,心里闹得天翻地覆,姜彻只当他耍小孩子脾气,不以为意。
其实有些时候,姜彻也感觉他在闹别扭,只是佯装不知,而后一看见臭小子委委屈屈畏畏缩缩的模样,便无可奈何,顺水推舟地将问题一带而过。他知道程锐不安,却懒得管,心想自己已算是仁至义尽,不需要全心全意哄他——万一臭小子卖了乖,真要缠他一辈子,着实头疼。
魏宁旁观者清,见姜彻也按兵不动,话不多说,完全是看戏的态度。
开学将近,程锐犹豫再三,还是买了元宵节前的车票,一来周子文又打过几次电话,磨得他只得应了,二来和家人、姜彻的相处都让他感到不自在。
坐车那天,程湘婷去送他。上了长途汽车,看着身边景物一一后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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