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光月曲》第4章


徐意宁斜眼看他,忍不住笑了,也往他碗里夹菜,小声埋怨,“瞧你……”
程碧最先破功,“宁姨还是这样,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哥你呢?”
程海道:“我习惯了。”程海和程碧是姨妈的孩子,也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偶尔会来串门,徐意宁和尚世静的相处模式他们自然很清楚。
尚月噗地一笑。
程海瞟她一眼,状似不经意道:“说起来我都有三个月没见过阿月了,在忙什么呢?”
“毕业生能忙什么?找工作呗。”尚月不以为意。
程碧讶异,“你不回家里的公司,还要在外面找工作?”
尚月望向面无表情的尚世静,和稍显紧张的徐意宁,淡淡一笑,“总要独立一次。”
程碧又道:“这话我可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当初你要搬出去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这是我的人生信条。”尚月慢条斯理地应对。
“你现在还在跟人合租那廉价的公寓吗?”
“那里住得很舒适。”
程碧又道:“找工作很困难吧?听说现在毕业生都很难找工作。”
“的确不容易。”
“一定很辛苦吧,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找这种罪受。”
受不了程碧不断的挑衅,尚月歪头看她,“你真的不明白?”
程碧一愣,不由得讪讪地住了嘴。她怎么会不明白,当初尚月搬出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过热闹的。
程海见妹妹碰了钉子,也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状似漫不经心道:“看今天的打扮,是面试去了吧?”
尚月艰难地咽下嘴里的排骨,才答道:“嗯,下个星期就上班。”
尚峰第一次听说她要上班的事,抬眼看了她一眼。
“真的要去别家上班吗?叔叔也同意吗?”程海望向尚世静,一副期待的样子。
尚世静淡然道:“总要回来的。”
尚月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打了个突。尚世静的手段不是没有领教过,实在令人终生难忘。于是没有说话。
程海又道:“怎么吃饭不换件衣服?”
果然两兄妹,刚才程碧还嘲笑她打扮老气横秋。尚月暗暗郁闷,又不是我爸,管我穿什么衣服。
尚雪冷声道:“家里哪备有她换洗的衣服。”
习惯了尚雪不时的冷语,尚月并不介意,只是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开口,免得多说多错。
程海两兄妹交换了一个眼色,默默地低头吃饭。连徐意宁都变得尴尬起来,不知所措地望着尚世静。
一时间没有人接话,气氛骤然变冷。
过了一会,一直没有说话的尚峰突然开口道:“文森明天从美国回来,会在我们家里住几天。”
看见有人解围,徐意宁忙道:“终于要回来了啊,房间老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才来。你们几个从小就一起玩,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
尚峰淡淡道:“明天不就知道了。”他放下筷子,用纸巾拭了拭嘴角,“我吃好了,大家慢用。哦,对了,文森托我带句话,他说很想念尚月。”说完,不理会众人莫名的目光,径自上楼去了。
所有人都看着尚月。
尚月纳闷地咬筷子,她有什么地方值得想念的?他俩好像不太熟吧?她甚至连他的样子都快记不起来了。
程碧好似羡慕的样子,“看来尚月和文森的感情很好呢。他知道你进过医院吗?”
话音未落,程海低喝了一声,“阿碧!”
程碧自知发言失当,脸色红了起来。
尚月撇了撇嘴角,不置可否。
徐意宁面上一僵,勉强笑道:“阿月明天和哥哥一起去接机吧。文森一定很高兴。”
尚月下意识地想拒绝,又看到徐意宁期盼的眼神,“不”字又咽回肚里。徐意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尚月几乎很少回家,眼前却有一个机会能留住她,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尚世静盯着尚月,“你妈跟你说话呢。”
尚月默默告诉自己,那是我爸,即使再怎么不可亲近,那是我亲爸,我亲妈。自我催眠完毕,才微笑道:“我会去的。”心里却暗暗吐出五个字,真,的,很,不,爽!
结束了相对艰难的晚餐,尚月被“请”进书房。
茶几上摆着几杯徐意宁泡的精致的清茶,散发着袅袅茶香。
“今晚会留下来吧?”徐意宁期待地望着她,“我给你买了好多衣服,想让你试试呢。”
尚月道:“下次吧,我还有事。”
徐意宁脸上明显写着失望,“非走不可吗?”
“是啊,和朋友约好了。”
尚世静道:“朋友比你妈还重要?”
尚月故作疑惑道:“爸爸难道是要我爽约吗?”
尚世静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能啊,”尚月一笑,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我从爸爸这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做人要守信。答应了人家,就一定要做到。”
“是吗?那我有没有教过你要尊老敬贤?”
“抱歉了,这点我还没学到。”
“伶牙嘴俐一向是你的专长,”尚世静平淡道:“年轻人,要悠着点,太满了,就溢了。”
“不是已经溢过了吗?等我碰壁了,自然会回头的。”尚月起身,将包背起,“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尚世静道:“尚月,任性要有个底线,我给你时间把工作辞了。”
走到门口的尚月没有回头,手却不自觉地捏紧了提包,“工作我不会辞的,要怎么做随便您。您也可以再次将我身边的人赶尽杀绝,说不定到时候,我还会跪在您面前,求您不要这样对我。”说完不再理会徐意宁的呼唤,大步走出了书房。
徐意宁征征地望着空荡的房门,眼眶渐渐泛红,许久,泪珠终于滚落,“你又这样!你又这样!非要她离开我你才满意是不是!”
尚世静叹道:“她恨我。”
徐意宁泣道:“你不可恨吗?哪有这样对自己女儿的?”
“过钢者易折,”尚世静离开沙发,踱到窗前,缓缓道:“一旦战争开始,就是腥风血雨,总要有人被毁灭。”
徐意宁呆了半晌,忘了哭泣。
夜色宁静,尚世静默默地望着窗外,身上渐渐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世静,你不要这个样子,”徐意宁从背后搂住他,“我害怕。”
管理这么大的家业,年过半百的尚世静绝对不简单,连同行都忌讳三分。即便摸不透他的脾气,说一不二这一点,大家都是已经领教的。
而尚月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本来自身就天资聪颖,可总是与家人保持着淡淡的疏离。徐意宁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这个家。也许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失职,对尚月来说,她对她并没有所谓的“养育之恩”。
何其可笑,一辈子顺风顺水春风得意的徐意宁,却与自己的女儿形同陌路。“我怕,有生之年都得不到她的原谅了。世静,你会后悔吗?当初你曾做过的,或者以后将要做的。”
尚世静沉默半晌,默默地转身将她搂在怀中,“从接管公司那一刻起,我早已经放弃了后悔的权利。”
三十年前的他何曾不张狂过,只不过成长的蜕变都是伴随着疼痛降临,当他迅速成熟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就早已忘记了叛逆的初衷。
每一个孩子,都要经历一次这样的疼痛。
“你希望阿月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吗?”
“我什么样?”
徐意宁想了想,“谁知道呢,老狐狸样呗。”
尚世静微微笑了一下,“不,我不希望她成为一个狡猾的人。她生活的环境太复杂,我只希望她有自保的能力。”
徐意宁低声道:“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还不够。”她太骄傲了,她用天真的想法构筑着自己的理想世界,这会影响她对残酷现实的判断。“必要的时候,我会帮她成长。”
徐意宁直起身子,离开他的怀抱,声线沉了下来,“你对她太残酷了。”
“她需要。”幼鹰要推入深谷,才学会飞翔。
“她不需要!她本来可以活得好好的……”徐意宁目光渐渐迷离,好像在回忆着什么,“我永远忘不了,阿月进医院的那几个月,她呆滞得像个布娃娃的眼神。那时她才十五岁,却经历着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这一切,都是我害的。世静,我们真的是她的父母吗?”
尚世静沉默地点燃一只香烟,烟雾缓缓升腾,消散在空气中。
他没有说,将来有一天,也许你会知道,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并不止如此。这个世界如此诡谲,明天要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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