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升起》第43章


父亲干干地笑笑,可能是护手霜吧,咳,你是狗鼻子啊。
随便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晚上宋甜睡不着,去翻父亲的行囊。几十块现金、换洗的衣服、塑料脸盆、搪瓷杯、刮胡的刀片、用成很小块的肥皂。没别的了。
没护手霜。
怎么会有护手霜?宋甜是知道的,她爸爸这么粗糙的人,手冻裂了也不懂得用护手霜。
宋甜蹑手蹑脚地进了父母的房间。两个大人盖着同一条薄被沉睡,男人鼾声如雷,女人呼吸绵长。
外面下着滂沱大雨,雷声隆隆,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床铺上的两张脸。
即使在睡梦里,母亲依旧紧紧抓着父亲的手,生怕他跑了一样。宋甜看了一会想,母亲靠父亲这么近,有没有闻到他手上的香味?
闪电把整间屋子照亮,却没照亮隐藏在黑暗处的秘密。
第二天上学前,宋甜找到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母亲,把自己心里的疙瘩剖开来给她看,她以为这个神经质又格外敏感的女人会拍案而起,最起码,会陪她一起怀疑。
然而,母亲只是停了停,涂满肥皂泡的衣服还紧紧攥在手里没松掉,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抽空抬头看了宋甜一眼。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爸爸哪有什么香味,一身的汗臭味!快去,去上学,别迟到。
也是这么随便打了个哈哈过去。
这个疙瘩并没有太影响宋甜的学习和生活,和以往一样,放了学她就往村支书家里跑。
这天放的是一部肥皂泡沫剧,家长里短,狗血遍地。宋甜不爱看这个,在长条椅上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一屋子的人,年龄小的孩子在旁边闹来闹去,家长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剧。
宋甜瞄了旁边一眼,她母亲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都没发现她在看她。这一屋子的妇女,好像都是同一个神情。
宋甜跳下长条椅,说:“妈,我先回去了。”
过了好一会,宋母才“哦”了一声,继续嗑瓜子说:“锅里熬汤呢,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去看看。”
宋甜快步回家。
家里厨房在最里面,要穿过客厅和睡房。宋甜担心汤扑出来,一路走得急,揭开锅盖一看,时间掐得正好。把火熄了,重新盖上锅盖保温。
这时候她才不疾不徐地从厨房走出来,路过睡房,发现门是紧闭着的。
这世间有几样东西玄之又玄,其中一样就是女人的第六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那一刻,宋甜直觉门背后有什么。
她没有一丝犹豫,快速悄声地走过去,手按在门把上的时候心快跳出嗓子眼。吱嘎——门一开,外面日光大盛,一股脑涌进门里。黑暗处的秘密就这么意外地被揭开了。
见到那个陌生女人的第一眼,宋甜的直觉再一次告诉她——这就是那个把异香留在父亲手上的女人。
香味可能来自于女人的头发,也可能来自于女人的肩膀,因为父亲的手正游移在这两处位置。
他们一个躺靠在床上,一个坐靠在床头,衣衫没有一点不整,女人的长卷发倾泻下来,没有一丝凌乱。
但这并不能代表这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
没错,女人的直觉。
宋甜刹那间就肯定父亲和这个陌生女人出轨了。
跳到嗓子眼的心蓦然坠回去,啪嗒一声,归了原位。
宋甜退出来,用力地关上门。她以为自己很冷静,可低头一看,发现门把在抖。
这一年,宋甜念小学四年级。
后来事情的发展和所有男人出轨的家庭千篇一律——争吵、冷战、协调失败。
如果这件糟糕的事情发生在现代女性身上,会有人选择潇洒地离婚,然后从头再来。然而,像宋甜母亲这样的女人,离婚是想都不敢想的。
丢脸、没面子、被人嚼舌根、从此以后无依无靠。
于是咬死不松口,怎样都可以,就是不离婚。
男人也怀着愧疚心理,承诺再也不乱搞,好好过日子,于是真的安分了一段时间。但狗改不了吃/屎,绝大部分偷过腥的人忘不了腥味。
手机里暧昧下流的短信、半夜里长达一个小时的电话、外套领口上黏着的女性长发、身上手上莫名其妙的香味……
哪一样不能把委屈的女人逼到绝境?
甚至有嚣张的女人把电话打到家里来示威。
即使是这样,宋甜的母亲仍旧选择忍气吞声。背地里以泪洗面,明面上假装若无其事,关起门来发脾气,宋甜无缘无故地遭殃。
所有的一切都是恶性循环,像一场怎么也睡不醒的噩梦。
睡房的墙壁上挂着婚纱照,相片里的男女牵手并肩,笑得很恩爱。晴天大太阳,相框玻璃反光得厉害,好像一道神光,令穿着婚服的两人看起来更天造地设。
女人纱裙铺地,男人西装革履。
宋甜拾起床头柜上的闹钟掷过去,玻璃扑簌簌碎掉的时候,她心中那个尚未构建的、对爱情及婚姻及家庭的纯真向往轰然崩塌了,紧接着,又用钢筋水泥飞速地铸造了一堵墙,墙连墙,围成城。
养育她的村落是另一座围城,另一座有形的围城。宋甜迫切地想出城,仿佛这样她心里的围城就会消弭。
有一天她如愿以偿出了围城,然而围城依然还在。她成了漂泊的种子,风吹到哪她就在哪,却从没想过扎根。
时至今日,她还在飘。或许这一生,她就这样了吧。
☆、第三十八章
宋甜也尝试过把自己打开,用真心谈朋友。但她还是防备太重,过于怯懦,受一点伤就退缩,像一只乌龟,后来干脆躲进壳里不出来,最后习惯了逢场作戏,再也不敢掏心挖肺。
宋甜好好地爱过一个人,林凡,只可惜人家不稀罕。她明白了,对林凡而言,她是病人,她的病好得慢,康复之日遥遥无期,他等不住。
那就算了。
宋甜想,她一个人其实也很好。
她的工资可以养活自己,生活再拮据也是自由的。独自生活独自工作,背上行囊就可以走遍天下。
身为导游,她走过的地方数不胜数,脚下的土地换了又换,世界之广袤,令她深感自己的渺小。自然博爱,包容奇形怪状的人,她为狭隘的自己感到羞赧。
人这一生,用尽力气的爱只有一次。
宋甜想把这些力气用在自己身上,凡事不强求,有则喜,无则淡然。她活得越来越自我,没有人能强迫她。
过了三十,宋甜的整个心境都变了,对未来也有了崭新的规划。楼丽丽派她出团温州楠溪江,她不拒绝,或许这是最后一次。
报团的是杭州某高中的教职工,在杭州包车去温州,游山玩水逛古街,前后共三天。
宋甜的行李不多,一只双肩旅行包就能装得下。临行前她查了未来15天天气预报,正好是回程前一天,预报显示有寒潮,于是她在游客微信群里提醒大家多带几件保暖的衣服。
出发当天,何文倩问她票买好没有,她答还没,何文倩当即翻了个白眼,一副受不了她的样子。
宋甜笑了:“实在不行我就留在杭州过年。”
何文倩说:“好吧,如果你真买不到票,就来我家过年吧!”
宋甜点头说好。
旅游大巴车早在集合地点等候,宋甜数着人数看游客们一个个上了车,她也爬上去,坐在司机旁边。
车程大约4小时,前两个小时车里在放周星驰的老电影,大家笑笑闹闹,后两个小时渐渐安静下来,宋甜把电影关了,靠着椅背,戴着耳机听音乐,打算小寐一会。
音乐放到一半停了一下,短信提示音插/进来。宋甜低头看短信,就两个字——在哪?
蛮不讲理又气势汹汹的质问。宋甜没有理睬,闭上眼继续听歌。一首歌唱到结尾,又停下来。这回不是短信,那人直接把电话打过来。
宋甜有点烦,但还是接起来,直截了当地说:“我在温州。”
秦朝阳怔了一下,看了眼表,有点惊讶:“这么快?我也在温州,你在汽车站?”
宋甜一激灵,刚培养的睡意霎时间跑光。
“你怎么在温州?”
秦朝阳说:“这边有个交流会,你现在在车站吗?我过来找你。”
“不……”宋甜拧着眉,慢慢消化这个信息,“我还没到温州,现在在车上。”
“哦,多久到?到了给我电话。”
宋甜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再有半小时就到站了。半小时后,宋甜领着一车游客先入住宾馆,把随身行李放妥后,一行人前往第一个景点。
秦朝阳等了半天,手机一声也没响起过。许多从卫浴出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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