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第238章


刘捷平生害人无数,自己也大是心虚,每当毒疮痛极,神志昏迷之时,便见神见鬼,谵语不绝,把历年所做亏心事一件件说了出来。叫着被害人姓名,告饶哀求,磕头作揖,弄得所住小院也阴惨惨,鬼气森森的,吓得阖府男女谁也不敢走近那所小院。贵哥、归郎、杜含香也躲得远远的,不肯到他身边去。还亏了顾仪仙,到底是结发夫妻,每天仗着胆子去替他喂药、换药,洗那些脓血污秽。
刘奎光也过来看过几次,听老父历数平生罪过,大觉伤了脸面,一面严禁家人不许向外张扬,一面请了许多和尚道士来家,拜坛打蘸做法事,超度冤魂,替父亲解冤赎罪。刘捷痛苦哀号,整受了百日折磨,方才溘然长逝。他原是送交刘奎光收养看管的罪人,死后要上报司法衙门除名,因此刘奎光差沙玛赉文上京办理,就便给燕玉捎个讣告。偏遇着王府行聘办喜事,谁也不敢替他回话,怕触霉头。管家曹胜只得把他悄悄带进小厨房,叫送饭厨役带他来金雀宫。
刘燕玉听沙玛述说父亲惨况,痛哭不已。沙玛道:“小将昨日到京,便去有司衙门投了文。再过三几天,得了回文,便要回去复命。这里办喜事,我不便久留,请姑奶奶写好回信,小将临行时再来取吧。”燕玉哽噎难言,只点了头,叫江妈送他出去。待江妈回来,燕玉便叫她去请小王爷进来,商议吊唁的事。
江妈应声便走,过不多时气呼呼跑了回来道:“看样子,小王爷是真把你撇到脑后了啦!”燕玉吃惊地望着她,只听她续道:“听说小王爷在外殿陪客,我寻了去,见他正在那里大说大笑的。我叫剑儿悄悄告诉他,‘金雀夫人有要紧事请他’,却张见他皱着眉头直挥手,‘去,去,去,有什么事过两天再说,别来添乱!’我气得不等剑儿回来告诉,就先跑回来了。”
燕玉垂头想了想道:“嬷嬷别生气,今天是他行聘的好日子,原不该向他说死人的事。明天再去请他来说也罢。”
江妈咕哝道:“偏你这么好性儿。什么事要紧得过死了老子、娘?”
燕玉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我爹娘在他眼里不过是饶了不杀的囚犯,连苏奶奶都不如。咱们别没眼色,去自讨没趣儿。”
第二天江妈起个大早去候着小王爷,谁知他比江妈更早,到大较场阅兵演阵去了。傍晚回来,又被老王爷召了去,江妈捱到戌刻时分去寻,小王爷已回灵凤宫睡下了。燕玉心里发急,检点自家攒下的月钱,不过二十几两碎银,怎搿得出手去,只得叫江妈明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小王爷请来。江妈抱怨着答应了。
好容易又捱过一晚,次晨江妈打探到小王爷上朝去了,掐着指头候到下朝时分,先一步到舞彩宫候着。上房婆子告诉她,小王爷没过来,径直回灵凤宫了。江妈追到灵凤宫,见太娘娘正在指挥众人布置新房,却不见小王爷。却好玉磬儿出来,江妈忙向她打听小王爷去向。玉磬笑道:“才在这里指手划足,被太娘娘赶走了。”
原来少华下朝回来,听说娘在灵凤宫布置新房,唯恐不能尽善尽美,忙过来指指点点的出主意,瞎指挥。尹良贞嫌他碍手碍足,往外赶他,哪里赶得走,招得太娘娘笑骂:“怎不像前番布置金雀宫,千请万请也不肯多站站。这一次倒上劲了,尽来混出点子,冒充内行。还是走远些,别在那里添乱。”
少华只是笑,一转眼又在唠叨这里不妥,那里不好。气得尹良贞硬把他推出门去。玉磬儿连说带笑把这些说与江妈,又道:“苏太太带着人正布碧鸾宫呢,说不定小王爷在那里。”
江妈谢了玉磬儿,回身奔碧鸾宫来,见碧鸾宫已撤去灵帏、牌位,收拾成新房模样了。找到后院,不见小王爷,却听得苏太太正和瑞柳在房中说话。江妈便不进去,自躲在窗根下偷听。
苏娘子半生清苦,寄人篱下,如今到底当上太太,有了自己的窝儿;死去的丈夫也得了封诰,泉下增光。深信善有善报,越加谦逊小心,不肯擅作威福,做出暴发户样子。太妃求她布置碧鸾宫时,她想到有正室王妃在前,便不宜走华丽铺张的路子,免教僭越,只着重在舒适、实用、合体、大方上,收拾得朴素雅洁。瑞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挑拣华美物事,正在那里和她议论。
只听瑞柳正说到:“……你看,江妈哪一件不是可着劲儿挑最好的。咱们碧鸾夫人排名在她那郡主之前,挑些好东西也不过分吧。你就喜欢当老实头,净吃亏。”
苏太太笑道:“人要知足,守本分才好,别去痴心妄想占便宜。该是自己的跑不去,不该是自己的占了来也用不长。惜福多福,一下子把福享过了头,会招出祸来哩。”
瑞柳噗嗤笑道:“我明白啦!那江妈就是不守本分,自己封自己江奶奶,仗着她那郡主势头,逼着别人叫她。招得人人厌恨,背后骂她不自量。可惜势头仗不长久,如今正主儿来啦,她那郡主失了势,再没人叫她江奶奶了。咱们苏奶奶从不自称自道的,如今却是苏太太,有了皇封诰命啦。”
江妈在窗外听到这些话,气得眼都绿了,却不敢发作出来,暗忖:“那乳娘还不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一扭头往外便走。却不知苏太太正在埋怨瑞柳,说:“年轻人说话,不要这么刻薄。论起来,江三嫂母子救过小王爷,倒也当得起称奶奶。只不过她不该自称自道,更不该仗势欺人。若她谦逊些,也就没人笑话讨厌她了。”
这番说话,江妈自是不知,气冲冲出了碧鸾宫,迎头遇见大丫头锦瑟。锦瑟见她红头涨脸,满头大汗,忍不住笑道:“江嬷嬷在寻小王爷吧?到底金雀夫人有什么急事,这么急着找他?你这两天跑来跑去,累得够呛罢?”
江妈憋着一肚子火呢,听锦瑟这么问,便噼里啪啦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落后怨道:“那差人就要回去了呢,偏小王爷这么难请。郡主急得直掉眼泪哩!”
锦瑟道:“啊哟,这倒真是件急事儿!偏偏府里办喜事,不好惊动老王爷、太娘娘。我告诉你吧,小王爷刚被老千岁叫到东书房去了。你别到处瞎撞,径直去东书房寻罢。”
江妈谢了锦瑟,转身便往东书房跑,还没走到门前,已被两名卫士拦住:“这位嬷嬷,请绕几步走那边罢。王爷吩咐,一应闲杂人等,都不得走近东书房。”
江妈一肚子没好气,一下子发作出来:“闪开些,我要去书房请小王爷哩!瞎了眼的东西,居然连金雀宫的江……”猛省今非昔比,硬生生把那“奶奶”二字咽了回去,含含糊糊改口道:“金雀夫人请小王爷呢,你敢拦住我!”
两名卫士对金雀夫人名号,无动于衷,毫不卖帐,仍是拦住不让。一个道:“什么金雀夫人,银雀夫人?王爷忙着机密要事哩,谁敢放你去把这些娘儿们的事打搅他。”
江妈气极,破口乱骂:“反了你们啦,这么无法无天的,连堂堂金雀夫人刘郡主都不知道。瞧我不禀告郡主,活活打杀你这两个没上没下的奴才!”
那卫士嗔目怒道:“你这婆子,好生无理!咱们当的国家差使,吃的朝廷钱粮,不犯军规,王爷也不肯随便责罚。你那个什么夫人郡主,敢打杀咱们?谁又是她的奴才了?趁早儿滚回去,再啰唣捆起来抽一顿皮鞭,那时候别来埋怨没早告诉你!”
正闹着,铮儿从门里走了出来,问道:“什么人大胆放肆,敢在这里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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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卫士陪笑道:“是这个嬷嬷不听招呼,说什么夫人、郡主要请王爷。”
江妈忙扑过来拉住铮儿,脸红脖子粗、口沫四溅的分说个不休,只怪卫士不该拦她。
铮儿连连摇手道:“江嬷嬷千万别大声嚷叫,王爷怪罪下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呢。老千岁正和他商议紧要大事哩。这两位大哥原是奉命守住通道,任何人都不许走近打扰。你别怪他们,他们是新调来的,原不知金雀夫人名号。有什么事,且说与我,候着机会我替你禀告吧。”
江妈满脸委屈:“是我们大帅给郡主送来家书,说侯……老太爷死啦!郡主叫我请小王爷商量吊丧的事,迟延不得的。”
铮儿道:“即使如此,也不能在此刻去打扰王爷。就便放你进去,他也不耐烦听,白连累咱们这些人挨骂,你也讨不到好,何必呢。还是放心回去吧,我自会觅机会替你回禀。”说着,双手推着她,走向回宫的甬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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