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棠》第26章


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季小北将门推开,果真就看见一抹白色身影坐在木椅上,背对着她,身型纤瘦,墨发直直垂到了腰间。
季小北刚关好门,还没有说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已经先她一步开口,语气不甚明白,只是季小北在之中听出了刻意压下去的怒气。
“舍得回来了?”沈遇棠偏过头,递给季小北一个极冷的目光。
季小北垂了眸,踱步到沈遇棠面前,不敢去看他的眼眸,福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回公子,陛下离开很久了,只是奴婢见花园的花开得正好,贪恋了些,这才晚归了。”
沈遇棠轻轻笑一声,那笑似沁了冰花,直击人的心里去,“怎么,难不成你还不想回来了?”
季小北心中苦闷,想到严苒,想到严至阳,再想到苏杪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头红着一双哭肿的眼恶狠狠的瞪着一脸淡漠的沈遇棠。
沈遇棠被她这么一瞪,原本刻意压下来的怒气尽数在面容显现出来,想伸出手去抓季小北,季小北却眼疾脚快的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指尖就堪堪擦过她的衣角,不尴不尬的停在半空中。
“季小北。”沈遇棠咬着牙缝吐出三个字来,顺带右手不轻不重的往桌子上拍了一下,发出足以表达他此时心情不快的声音。
季小北也咬牙切齿的,“奴婢在。”
他在喊季小北的时候,是不是心里浮现的却是苏杪杪,沈遇棠这样,未免太让人伤心。
“陛下看上你,你就以为自己可以在本公子面前放肆,你要知道,你现在还是本公子的人。”沈遇棠怒不可遏,两条好看的眸紧紧锁于眼上,左侧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季小北突然很想笑,她从未觉得这么好笑过,她于沈遇棠,不过一个替身,可有可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人呢?
他难道不知道,奴才也会伤心也要尊严?
“公子,夜了,奴婢觉得很累,请求公子让奴婢歇了吧。”季小北又是一个福身,她实在不知道再面对沈遇棠后是什么样的一个光景。
“季小北,你以为你是谁?”沈遇棠突然站起身,一把将季小北拉到自己面前,眼里的熊熊火焰似乎要将季小北灼烧。
她是谁,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苟延残喘的季小北,还是只是别人的一个替身?
“公子以为奴婢是谁呢?”季小北突然发声笑出来,笑着笑着眼眶一红,有温热的液体从眼里奔腾而出。
她用力将沈遇棠推开,自己却重重的摔到了地下,抬头在水雾中看着沈遇棠写满怒意的面容,一字一句的在哽咽声中吐出来,“奴婢是季小北,不是苏杪杪,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一个人苟延残喘的活下来,成为别人的替身,这样的活法,卑微到她都不认识自己了。
“你。”沈遇棠哑着嗓子说出一个字,就没有了下文,蹲下身子与季小北平视,试图将季小北拉起来。
季小北这一次却打掉了他的手,撑着身子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倚在了墙上,哭得不能自拔,突然转了话题,讲话断断续续的,“公子要娶严苒了,对不对?”
沈遇棠一怔,目光幽深的看着她,许才的沉寂,只闻季小北低低的抽泣,沈遇棠终于问,“那你呢,你愿不愿意我娶她?”
季小北慢慢顺着墙滑下去,胡乱摇着头,怎么会愿意呢,有哪个女子愿意自己的心上人娶其她女子?
只是季小北的心上人是沈遇棠,沈遇棠的心上人却不是季小北。
“公子喜结良缘,奴婢很是欢喜。”季小北原来不知道自己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说完这句话眼泪就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砸在她的衣袖上,晕得颜色深了几分。
沈遇棠眸子里的情绪重了几分,声音如融了冰的水,“你说的是真心话?”
季小北一抹泪,坐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给沈遇棠做了一个扣头,语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奴婢祝公子与公主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瓷杯碎地的声音,有一块小瓷片划过季小北的手掌,看起来完好无损,不过多久,就有点点鲜红的血珠往往亲,季小北继续将头扣着,不去看震怒的沈遇棠。
沈遇棠的脾气,季小北看过很多次,可是每次他发脾气都是阴沉着一张脸,这是季小北第一次见他摔杯子,沈遇棠也会因为她动容,是不是她该觉得有一丝欣慰?
脚步声,衣角摩擦声,季小北听见沈遇棠走到门口,听见木门被打开的声音,可沈遇棠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季小北似乎听见门外远处传来夜蝉的叫声,听见丝丝微风吹动树叶的絮絮声,听见沈遇棠直接让她痛到心里去的声音,“我从未见过苏杪杪。”
又是脚步声,似乎比刚才急促了些,季小北像被抽光了力气一般瘫软到了地上,看着未关的门眼神空洞。
沈遇棠从未见过苏杪杪,从未见过与她相像的苏杪杪,季小北的心突然碎裂一般疼痛起来,眼泪决堤了一般不断往外流,她听见自己嚎啕大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只有蝉鸣风声的夜里显得可怖至极。
季小北又梦见了那一个晚上,还没有看见血光,还没有遇见沈遇棠。。。。
睡梦之中,她听见尖叫声,她的门一下子让人撞开,迎着月光,她看见一向待她不错的林文之面色惨白的站在她的门口。
她忘不了那短短一刻钟,忘不了林文之的每一个表情,愧疚,自责,更忘不了林文之说的每一句话。
“小北,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娘,是我对不起你们。”
“夫人她不肯让你和你娘入林家的门,我在她去世后甚至都不能给她一个名分。”
“小北,你不要怨父亲,都是父亲不好,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小北,小北,父亲怕这一辈子都不能听见你叫我一声,你唤我一声好不好?”
“小北,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怪不得林文之唯独对她一个下人好,怪不得林夙玉那么讨厌她,怪不得。。。怪不得。。。。亲生父亲,林文之竟然是她季小北的亲生父亲。。。。
可是凭什么因为林文之,就要让她的母亲一辈子让人耻笑,到最后,一句对不起又能挽回什么呢?
季小北至林文之死于非命的那一刻,都没有来得及喊过他一声父亲,她一辈子最想知道的人在她面前,她却没有相认的勇气,甚至不过半个时辰,她好不容易知道的父亲却死于那个倾国容貌的男子的手里。
季小北恨林文之,恨他这么多年从来不和她相认,恨他这么多年都没有为她的母亲正名。
季小北也恨沈遇棠,是沈遇棠剥夺了她身为人女的机会,是沈遇棠害她家破人亡,是沈遇棠杀了所有她在乎的人。
她恨沈遇棠,她要杀了沈遇棠,杀了沈遇棠。
“父亲。。。父亲。。。。沈遇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手中执一柄匕首,沈遇棠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只要她将凑近沈遇棠的胸口,就会有鲜血汩汩而出,她就可以杀了沈遇棠了,她的大仇也就报了,只要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是她听见沈遇棠的声音,疼痛的,恼怒的,温柔的,妥协的,让她入了魔一般。
“季小北,杀了我吧。”
“你一死,我就杀了沈府的所有奴才,替你季小北陪葬。”
“ 好了,不要哭了,以后公子不会再放季小北一个人了。”
“我从未见过苏杪杪。”
季小北在梦里发了疯一样的尖叫,匕首从她手里脱落,发出撞击的清脆的声音,直达季小北的耳膜,将她从梦里拉回现实。
季小北睁开眼,眼神空洞,伸出手看,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湿漉漉的一片。
她软著身子翻下了床,天还是黑的,于是开了窗,任由深夜里有些微凉的夏风吹拂到她脸上,吹到她同样被冷汗湿透的鬓角,冷入了骨子里。
她杀不了沈遇棠,那个对她好对她不好的沈遇棠,那个也会痛也会脆弱的沈遇棠,那个一样背负了血海深仇的沈遇棠,无论梦里,还是现实。
季小北瘫软着身子靠到了窗沿,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
既然杀不了了他,那就离开吧,离开他的身边,离得越远越好。
如果她离开了,沈遇棠会怎么样呢?他会不会伤心,严至阳会不会为难他?
只要她离开了,沈遇棠就不会因为她得罪严至阳了,严至阳也不会为难沈遇棠了。
离开吧季小北,离开这里,离开沈遇棠的身边。
如果说,无爱不生恨,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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