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见离人照落花》第83章


小福子进安缘苑的时候,萧云若正撇了书,在晕黄的灯下,随着房里一手艺较精湛的绣娘在更进着自己拙劣的绣艺。
“姑娘,福公公求见。”愿曲轻轻掀开了珠帘,缓缓至萧云若旁,蹲下身子耳语了几句。
萧云若原本听见他来了萧府便一直心神不宁,如今听得愿曲的话便再没有绣下去的心思了,心里乱得很,坐立了半晌也不见响动,呆呆捂着心口,自那日从宫里回来她便心绪不宁,夜里惊起,常常想起她和他过往的一切,她本以为他们会像在护国寺那样一直不冷不淡的过下去,她心累了,不想再动了。
但命运给她开了个玩笑,从护国寺回来至今,她所听到的见到的皆是她以前不知道的一切,他暗地里做的一切。原来的萧家虽然败落了,但他亲手又造了一个萧家给她。美丽绝伦,盛宠至极。他大婚四年,无子无女无妻。父亲身死,他替她跪了整整一夜。
捂着发疼得心口,萧云若勉强将眼眶的泪水止住,不经意间瞧了手上的帕子,毫无章法可言,竟低笑出声,引得愿曲上前来询问。
怕是早已心不在这上头了,只有自己浑然不自觉吧。螓首,朝愿曲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淡淡的嗓音响起,“请他进来。”
愿曲低身行了一礼,恭谨地应了诺,便掀开帘子出去了。
随后过了一刻,帘子被掀开,一灰色衣裳的人进了门。
小福子恭恭敬敬的朝里头的女子行了一礼,隐隐约约见萧云若正闭目养神,屋子里安静得吓人,心里是忐忑万分,躬身道,“四小姐安!”
萧云若闻声睁开了眼,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叫了起。
“福公公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萧云若脸上神情未变,但声音里不自觉地泄露了一丝紧张。
小福子微微抬头看了上头的人一眼,听得萧云若的称呼心里也是打了个突,至萧四小姐回府,主子便一直想见她一面,奈何身份受限再加上四小姐以种种理由拒绝便一直拖到今天也未见一面,如今主子为给四小姐寻医遇刺,不顾圣驾安全滞留萧府,为的不过是想见四小姐一面。
思虑了片刻,敛了心神,小福子小心翼翼的回道:“主子爷请四小姐过去一见。”
“回去告诉他,云若乃未出阁之女,不宜见驾。请主子爷恕罪!”萧云若心里猛地一颤,微微颤抖了下睫毛,随即背着身子说话,她不是不想见,而是如今不知该以怎样的心去见他!身旁的绣娘早已屏息以待,只是低着头,安缘苑里一时之间只听得见萧云若的声音。
“小姐。。”小福子心肝颤了颤,着急的很,不想四小姐会直接拒绝!又想到萧四小姐待自家主子爷在寺庙里便是如此,冷冷淡淡的,一天不见得能说上几句话,但主子爷也不恼,愣是陪了四小姐几年。刚刚来的路上,自己心里就是打鼓,这萧四小姐是个不待见自家主子的主!但又是自家主子的命根子!照两人这几年的情景,主子爷完全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这主子爷公然在人家家里宣召要见四小姐,怕是不见得四小姐愿意见主子!
“四小姐恕罪,主子爷病得不轻,正发着烧愣是不喝药。奴婢这才自作主张,想请四小姐去劝劝。”小福子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心里也是打着突,眼里闪过一丝白光,眼珠转了转,
边说着边只好拼命地向一旁的愿曲使眼色。
愿曲见了他的“暗号”,也不理会,只是望了自家姑娘一眼便低着头不发一言。
萧云若指尖微微痛了一下,冒出小血珠来,抿了抿唇,不知是在瞧着哪里。心里升起丝丝担忧来,睁开眼,低着嗓子,假装不理会小福子的话,“病了就去找太医,云若身子骨不好,恐传染给主子,就不去见驾了。”
还未待小福子反应,萧云若忙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朝一旁的原曲道:“原曲,送福公公出去。”
愿曲应了诺,瞧了瞧自家姑娘脸色,躬身请小福子出去。小福子险些没吐口血出来,这回去要是主子爷听见四小姐不见他,那还不得发怒!挤眉弄眼的朝眼前板正脸的愿曲示意,心里火急火燎的。我的四小姐哟,这不是要奴婢的命吗!
奈何愿曲纹丝不动,作了请的手势,苑子里的丫头们排成两旁,萧嬷嬷听到消息也是进了屋子,远远瞧见萧云若正呆愣在里头的身影,叹了口气,至小福子前,“你先回去,好生伺候着主子爷。姑娘这再说。”
小福子无法,见萧嬷嬷如此说便行了一礼,瞪了愿曲一眼,带着人便出了安缘苑。
愿曲摇了摇头,转身瞧见萧云若正盯着窗子上的那株海棠花发楞,便示意丫头们都下去。同萧嬷嬷说了声,去了小厨房拿药。
☆、动摇
这厢,萧明远的院子里此刻压抑异常,众人皆屏息以待。
屋子里一片静谧,萧明远和萧明屿静立在一旁,叶晋澈惨白着神色半躺在了床上,扶着內侍的手正咳嗽不止,屋子里浓浓的药味弥漫,甚是熏人。
“她真是这么说的?”叶晋澈将将止住了咳嗽,胸口的绷带因动作过大渗出血了,颤颤抖抖的挥开内侍的手,厉声道。
小福子狠狠的打了个颤,吓得磕头不止,几乎是哭着嗓子“主子爷饶命!”
叶晋澈冷哼一声,只觉胸口的伤口越发地疼痛起来,她还真敢说!正欲发作,萧明远敛了心神,跪在了地上,“臣妹无状,陛下恕罪。”说着,一旁的萧明屿也跪了下来。两人心里皆是惊了好久方才回神,心里是不知该作何感想。若是旁人抗旨不尊,早就被诛了九族。但偏偏是自家妹妹,皇帝如今虽气,却也只能自己受着。何时见过帝王如此憋屈过,妹妹与他不知是缘还是劫。
“罢了,她既然不愿见朕,便不见吧。”叶晋澈抿了抿嘴;静默了半晌才出声,手上青筋直冒,暗自压下心底的怒火,吃痛地揉了揉发疼的胸口,不经意间扯到伤口,倒抽一口冷气,似无奈似失望。
小福子见此急急忙忙的上前扶着他,萧明远忙打发人叫大夫进来。随即屋子里一阵兵荒马乱,萧府后院昼夜灯火通明。
许是太过用力了,叶晋澈的胸前浸染了大片血迹,在明黄色的里衣上很是醒目,俊逸的脸上神色痛苦不明,越发苍白,微微阖着眼,额上冷汗淋漓。
急匆匆进来的老大夫站立在床前,正欲给叶晋澈重新换药,便被他摆了摆手止住了动作。
“主子爷,您有什么气朝奴婢们撒,别折腾您自己!”旁侧的小福子瞧着自家主子胸前渐渐浸染的衣裳,又瞧见他的动作,心里火急火燎的,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一侧的萧明远和萧明屿皆大惊,“陛下。。”,萧明远心里也是着急,正欲规劝帝王,那曾想还未说出口便被叶晋澈打断了,“都下去,让朕静静。”
叶晋澈微眯着眼,冷冷地挥开小福子的手,不让众人上前,捂着胸前流血的地方,由着胸口的衣裳被血迹弥漫开来。
众人皆是跪在了地上,萧明远等人还欲劝,叶晋澈眉心扬起了不耐烦,随手将内侍手里的汤药狠狠砸在地上,滚烫浓墨的药汁溅了一地,就连锦被上都被溅了少许。“退下!”,他青筋凸冒的手重重地捶了几下床,呵斥道。
冷不丁的,小福子等人噤声,吓得打了个颤,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皆有序地退了下去。
萧明远微微低着头退出了屋子,步至门槛处转身看了里头的帝王一眼,胸前的血迹让人心惊,斜斜歪歪的靠在软垫上,咳嗽不断。随叹了口气,出了屋子吩咐底下人好生伺候着,莫扰了里头的主子。
萧明远细细嘱咐下人后,便在廊子里站立了半晌,久久不曾言语,一旁的萧明屿也是神色莫名,俊眉皱起。
过了几刻,天色完全暗淡下来,夜幕里渐渐的下起了小雨,院子静静的站着两排人,皆恭谨地低着头,房里又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白玉的瓷器碗瓷片满地皆是,浓郁的药味使人窒息。
小福子再次灰头土脸的端着案桌出来,灰色的衣裳上溅满了难闻的药味,出来一瘸一拐的,显然是被踢了几脚。萧府厨房里炉子皆被用来煎药,每过半刻便会送一碗药进去,奈何全都撒在地板上,乌黑的污渍一片。
这一夜的萧府是极不安宁的,萧明远的院子亮了一夜,安缘苑也是亮了一夜。
萧云若自小福子走后便辗转难安,打发人将阿衍抱下去后就一直矗立在窗前,盯着那棵海棠树发呆。她紧紧咬着自己发白的唇,素白的指尖在微微发抖,她在挣扎,挣扎着勉强按捺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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