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特传说》第4章

另一边，三号码头的客船已经被不可计数的塞特斯们吞噬，绝望的呼喊与求救声成了上千平民最后的遗言。而此情此景，对于结界学徒克丽丝而言，绝对是此生最恐怖的噩梦。
生活在卢那省省会赫夏尔市的克丽丝，连续两次报考王都学院落榜，没钱也不愿意花钱读其他的二流学院。前段时间走了狗屎运找到一份结界学徒的工作，薪酬不菲，只需要跟着结界师们来凯拉尔平原进行结界维护的工作。当时怕妈妈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去正在打仗的凯拉尔州，她还破天荒地撒了谎。
可如今，真的来到战场，即使作为被团团保护的结界师，她仍是怕得闭上了眼睛。
“诸神啊，”她心中默念，“请保佑我，保佑这些可怜的人吧。”
睁开眼，血腥的场面仍在继续。那些刚刚饱餐一顿的塞特斯还没来得及伸展身体，便被一道蓝色的剑光斩成了无数节。
漫天血雨，凌人剑气，立于战场中央的，是一个身披军用斗篷的战士。克丽丝只看见了那人的背影。只见他蓦地单膝跪地，似乎刚才杀敌无数的一剑耗尽了他的气力，抑或是在为晚来一步没能挽救上千生命而哀悔。
随后有许多战士加入了战斗，塞特斯的数量仍在不断增多，并且逐渐侵袭到岸上来。那些多手多脚的水生怪物，到了岸上，行动减慢不少，却因为数量众多面目可憎，吓得岸上的平民们四散奔逃，尖叫连连。
克丽丝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只恨自己早被吓得脚下发软，浑身仿佛被抽光了力气般动弹不得。
“结阵！”领队结界师的声音震得她如梦方醒。
结什么阵？防卫结界吗？她正准备开始画阵施术，却听到领队低沉的声音：
“外清内壁。”
什么？克丽丝浑身一震。不是保护大家的防卫结界，而是不分目标清剿的杀阵吗？壁又是什么，从未听过，类似天空结界的大型隔离结界吗？
在她这个结界学徒困惑走神的时候，身边的正式结界师们已经在士兵的重重护卫下开始准备结阵了。克丽丝向周围望去：不远处的岸边上，零星散布着身着深紫色结界师袍的结界师和浅紫色衣袍的学徒们。这明明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啊，只有她这样的临时加入者才毫不知情吧。
被身旁的结界师瞪了一眼，克丽丝赶紧低头装着干活。刚才因为恐惧而一时短路的大脑终于重新高速运转起来。
如果，这真的是个杀阵，那些还能心安理得结阵的大结界师们，不可能不清楚此阵的功用，他们一定相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而杀阵结成后，只需要极少数的人留在在阵内启动结界。她这种临时加入的小小学徒，被认定不知晓此阵的恐怖之处，十有□□就是被留下启动结界的炮灰。所以，那笔预先支付给她的薪酬，实际上就是她的抚恤金吧。
想到此，她心中突然燃起一股不甘，为那些无知的将要丧生于结界之内的平民和战士们，更为了她自己。她一定不能有事，爸爸妈妈还有安都在等着她回去，她怎能这么轻易成为一个未知阴谋的牺牲品？
她默默观察着整个结阵的构成，一字阵交织成六芒星，再组成巨大的血十字，整个凯拉尔平原的海岸线上，这样强力的结阵只需要五六个，便足以绞杀一切敌我了吧。
乱战仍在进行，结界师们有秩序地撤离，只留下十几个一头雾水的结界学徒善后。有学徒想离开这危险的地方，却被士兵拦住：
“完成任务后方可离开。”
年轻的学徒们各个脸色煞白，有两个女孩子甚至已经哭出声来，乞求士兵允许自己离开。士兵拔出佩刀，不为所动地把学徒们阻拦在外。
如果可以，克丽丝也很想大哭一场。现在留在这里是死，硬闯是死。难道真的要那么做？
她望了望已被血水染成红黑相间的海面，那里，英勇的战士们仍在奋力杀敌，全然不知即将被自己所效忠的王国置于死地。众多身影中，隐约可见那个身披斗篷的战士，如一阵闪电，穿梭于塞特斯之间，所到之处一片披靡。
克丽丝仿佛瞬间得到了鼓舞。她深吸了口气，上前对其他学徒说：
“赶紧去完成任务吧。之后，若不想死，就在前面栈桥集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仍是有小姑娘哭哭啼啼地不愿离开，眼看两个塞特斯向他们这边爬了过来，克丽丝率先向启动结界的地方跑去。求生的本能驱使大家拼命地跑向各自的岗位，只有哭泣的小姑娘仍呆立在原地，眼睁睁地就要成为怪兽的食物。
一人高的土柱突然出现在小姑娘眼前，将两头塞特斯钉死在地上。
“还不快跑！”克丽丝回头冲小姑娘吼道，原本清丽的容颜此刻显得十分狰狞。
小姑娘终于反应过来，一边哭一边跑向另一处启动点。
克丽丝眼前一黑，脚下踉跄地来到自己事先建好的启动点：唉，魔法终究不是她的强项，一个简单的中阶土系法术，就让她几乎用尽了冥想力。
她拿出结界笔在地上写写画画，左手单手结印。各处的学徒们先先后后启动了结界，五彩斑斓的结界出现在罗森港绵延数公里的海岸线上。
最先有反应的是那些离开水的入侵者塞特斯，只见他们额头上出现了诡异的黑色六芒星血线，然后，仿佛鲜血便从那里源源不绝流淌出似的，他们在地上打着滚，发出痛苦的哀鸣，很快便被抽成了一具具干尸。
逃难的人们也觉察出这个结界的危险，拼命地向内陆地区跑去。然而凯拉尔平原与卢那省交汇处的巨墙沿线，早已设置了重重关卡，阻挡着慌乱的人流。甚至有些人会慌不择路地逃向东面的伊让国边境，却被无形的天空结界拦截住。刚刚驶离南港和西港的船只，则箭一般地驶向卢那省内港，似乎意识到原本宽裕的两日时限已经作废，晚一步就意味着被永远地留在此地。
整个凯拉尔平原，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死亡之手笼罩着。
而克丽丝在准备就绪后，几乎是最后一个启动了自己负责的结界。巨大蛮横的结界逐渐扩大，连提前撤退的结界师们也都骑着马飞速地与时间赛跑。
克丽丝飞快赶到栈桥与学徒们碰了面，十五人，很好，都回来了。
“各位，想必你们都猜到这是个不分敌我的霸道杀阵，大概再过半小时，结界中的人便难以生存了。想要活命，就得齐心合力赌一把。”克丽丝气喘吁吁道，“结一个小型杀阵，走海路逃出去。”
“你是说，负负得正的双重结界？”年纪稍大的男学徒不确信地问。
“不错。”他们位于小型杀阵中，同时置身于大的杀阵之下，两阵相杀，反而可以保证他们自身的安全。
“可是，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遇到了怪兽——”
“是非常冒险，可我们十五个小学徒，结界能支撑多久呢？只有到了外海，才能彻底脱离这个杀阵结界。”克丽丝说出自己的判断。
“就这样办吧，拼了！”几个大胆的男学徒齐声道。
大家着手结阵，克丽丝画出一幅地图，指给大家看：
“这条路，刚才结阵时我特意做了手脚，结界较弱，比较容易脱围。”
大家一看，这不正好经过海上塞特斯和人类战士混战的地方吗？
克丽丝慌忙解释道：
“那些战士很强，我们的结界可以多容纳几人，不如带上他们一起？”
其他人也认为可行，于是一行十五人，外围十人负责御敌和防水结界，中间五个轮流维持整个小型杀阵，一齐踏入了冰冷的海水中。
克丽丝身在最中央，闭目全神贯注地感受着结界的变化。自小冥想力较差的她，偏偏有着极强的界场感应力，简直算是天生的结界师。要不是体力差了些，经常消耗过度结阵中途晕过去，也不至于考不上王都学院。
有人进入了结界，气场很强，是那些战士吧。她不敢睁开眼，希望那个人安好。他那么强，原本不需要她操心。
而此刻，史尔哲已经带领着几个幸存的手下进入了结界，穆坦则留在了结界外围为大家善后。将近半个小时，一行人终于游到了外海，不远处，隐约可见一艘客船的影子。
克丽丝被人替换下来，连回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晕倒在旁边一个男学徒的肩膀上。
“喂！你还好吧。”克丽丝不情愿地睁开眼，居然见到一个陌生的金发碧眼帅哥正关切地望着自己。不会仍在发梦吧，刚才那些怪兽，眼前的帅哥，都太不真实了。她这么想着，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