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忘》第3章


苏木槿也不避讳,拔了捶腿小丫头簪着的钗,挑开了信上的封泥,便读了读。
“他夸我的诗作得好呢,你改日替我多作几首备着,这信你拿回去罢,写了回信便替我给他。”苏木槿又吩咐下人拿了些平日里用不上的物什给她。
苏木棉取了东西便出了门,一路低着头,一路想着刚刚靳慕先拿信给她时,藏在背后的手拿出用牛皮纸包着的鸡蛋饼,还露些葱花,一股脑塞在她怀里。
“末伏天,小孩该吃烙饼摊鸡蛋喽。”靳慕先说罢,便揉了揉她的头发。
苏木棉撇着嘴,去打他的手,小声嘀咕:“你的手上有油,污了我的头发。”
靳慕先笑着继续打闹她,拿手作势往她小脸上揩去,“小丫头长大了,便开始嫌你靳哥哥,真是个没良心的。”
苏木棉的心似乎冻住了,他离她那样近,身上的熏香味道送进她的鼻子,那一刻,她生出了妒忌。

☆、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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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姐姐,苏姐姐。”莫轻鸢冲她摆摆手,苏木棉这才从往事里抽身出来,掩饰的笑了笑。
“苏姐姐你可是喜欢这鸡蛋饼,你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子呢,你快尝尝,凉了就腻了。”莫轻鸢期许地望着她。
苏木棉拿了箸,细细地吃了大半个,莫轻鸢也不怯生,一股脑地同她讲话,好像自家姐妹一般亲近,苏木棉暗自想道,她倒是个没心没肺的,也不怕她的正室位置。
苏木棉屋子里许久没这样有人气了过了,直到她有些乏了,莫轻鸢便说要回去了,刚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神神秘秘地挨近告诉她:“苏姐姐,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实话。”
苏木棉轻笑着看着她道:“我知道秘密,这鸡蛋饼,是他让你送过来的吧。”
莫轻鸢吃惊地瞧着她,苏木棉不等她开口,接着说:“除了他,再没有旁人有这样的心思待我了。”
很多年后,莫轻鸢还记得苏木棉说话时的神色,那是爱一个人才有的温柔,如同春阳里潋滟的水,让人沉沦。
日子无波无澜而过,苏木棉自断断续续病了好些日子,便不怎么出门了,对府上的大小事情也不似从前那般苛刻,下人们也暗自松了口气,胆大的便嚼舌头根子说是夫人为人刻薄遭报应,反噬到身上了。诸如此类,苏木棉听了,也不去理,只每日把府上之事略作安排,再不管其他事。
等那一塘残荷都化了淤泥,年关将至,靳慕先愈发忙着买卖的事情,府上的采办置年货的大小琐事,便由苏木棉管了起来。
又是个雪虐风饕的天气,果儿挑了帘子进屋,搓了搓双手,见苏木棉执笔正写着字。
“夫人可歇一歇罢,昨个夜里才写了好几张年货单子,仔细冻伤了手。”果儿把新换的手炉拿到苏木棉跟前。
苏木棉接过了手炉,道:“不上些心,账上怕是多纰漏,等过了年,招些新人入府,那些躲懒耍滑的,都一一辞了。”
“夫人说的是。”果儿边沏茶答道。
“前几日派人去库房清点,亏空极大,问责起来,一个个互相推诿,愈发没个样子了。”苏木棉饮了半盏茶,思忖片刻,拾掇了一番,果儿取了她的大氅来,又替她撑了伞,往靳慕先的书房去。
只走了一半,路上竟碰见管家靳伯,靳伯身后跟着个生面孔,提着个药箱,往出府的方向去。
靳伯见了她,行了礼道:“夫人,这是新请进府的大夫,正出府去。雪天路滑,夫人仔细脚下。”
苏木棉应了,问道:“老爷可是在书房?”
靳伯迟疑片刻,答道:“老爷他在房里呢,夫人若是有要紧事,我可代为传达,雪下得紧,夫人仔细身子。”
“既然如此,我便回房罢,靳伯,送大夫出府此般小事,日后吩咐下头的人做。”苏木棉与他告别两句,见靳伯离得远了,便对果儿吩咐:“去老爷房里。”
苏木棉知道他话里有假,便打定主意要去瞧一瞧,和果儿穿过抄手游廊时,瞧见院子里竟栽了几棵红梅,风递幽香出,枝桠上落了雪,颜色映衬着,竟生出了触目惊心的光景。
及到了靳慕先住的别苑,守门的仆人见到苏木棉,都吓了一跳,忙行了礼,苏木棉摆了摆手,让果儿一齐守在门外。
苏木棉进了屋,堂中无甚动静,便将掌中握着地几支方才新折的梅花,寻了个白釉瓶,养在里面。定定地瞧了瞧堂中陈设,还是那般熟悉,只可惜物是人非。苏木棉叹了叹气,有些怀念地向寝屋里走去,挑开帘子进屋,床前垂了帐,苏木棉拨开了纱帐,在他床沿坐下了,也许是太久没仔细地瞧他了,似乎是清减了些,梦中也皱着眉,苏木棉魔怔似的,拿手抚上他的面孔,轻柔地舒缓他的眉头。

☆、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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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棉怕吵醒他,收回手想替他掖一掖被角,却发现异样之处,她拉下被子,却瞧见他□□着的左肩头,伤口被包扎着,还隐约可以瞧见渗出的血迹,正错愕间,靳慕先已经醒了过来,四目相抵。
苏木棉抑制着心底的异样情绪,问道:“这都是怎么弄的?”
“几个无耻之徒而已,无碍。”靳慕先避重就轻地说。
“别瞒我了,前几日轻鸢那丫头可是跟着你一起出门去的扬州,怕是为了她罢。”苏木棉说罢,起身从木施上取下他悬挂着的衣裳,随即走到他床前:“换上衣服罢,我有些府上的事要与你商量。”
靳慕先坐起身,被子滑落下去,显出白玉般的胸膛。苏木棉见他吃力地抬手,也不顾什么呢,就像寻常夫妻那般,她接过衣裳,仔细地替他穿好,靳慕先贪恋地瞧着她,生怕落下任何一眼。
苏木棉把府上的事情条条理出来,与他商量了年下的事情,又仔细地讲了来年府上各别苑的月例,冗多的下人也该精简些。靳慕先也写写算算地一件一件敲定下来,这一通下来,已花了半个多时辰。
苏木棉替他斟了盏茶,总觉得自己是魔障了,她管不住心,他曾那样狠心过,怎么能原谅呢,想起一桩桩往事,苏木棉只觉心里结痂的伤口,又撕裂地涌出汩汩鲜血,她定了定神,站起身冷漠说道:“你好好养伤罢,我走了。二夫人那儿你也不必防着我什么,你竟娶了她,我好好待她便是。”
“棉棉,其实我跟轻鸢她 ……”靳慕先叫住她。
“别告诉我,你们的事,留着自己白头偕老慢慢说吧。”苏木棉忍下眼底汹涌的泪,狼狈地出了门。
这日夜里,苏木棉早早地歇下了,只觉得心口堵着热,身子又冷得利害,辗转反侧地躺着,听见外头积雪压折枝桠的声音,苏木棉想起白天,靳慕先唤她的小名,轻易地就害她陷进回忆里。
苏木棉只觉浑身乏力,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
一觉惊醒,苏木棉嗅到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她睁开眼,似乎天还未亮,屋子里黑黢黢一片,忽发觉自己身旁还有一个人,双臂有力地环抱住她的腰身,她略微挣扎着,靳慕先紧了紧箍在她腰身的双手,含糊不清地道:“别闹,你身子还病着呢。”
语罢,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喃喃道:“总算是不烫了,可还难受。”
“我睡了多久。”苏木棉问他。
“两日,你总是迷迷糊糊地说些胡话,却不醒过来,我一直守着你,怕你……”靳慕先竟哽咽地说不出话来。黑暗里,苏木棉看不见他的脸,也庆幸看不见,片刻之后,苏木棉轻轻靠在他的怀里,隔着薄薄一层寝衣,靳慕先突然感受到一点潮湿,慢慢地冰冷着全身。
天色熹微时,靳慕先就醒了过来,他低头看见怀里的人,腮边不正常的酡红也渐渐消散了,他颤抖着吻了吻她的额头,恍惚地想,若是从前那些混账事都是梦一场该多好,若是那样,也许过一会子,她会为自己穿衣,声音清雅地唤他一声夫君,还应该有个孩子,最好是两个,一儿一女,儿子便严厉些对待,女儿溺爱些也无妨,等春天就把她驮在肩头,在院子里放风筝,傍晚时候,一家人便在一起用晚饭,多好。
“天亮了么?”苏木棉睡眼惺忪地问道,打断了他繁衍的思绪。
“还有一会子呢,外面起着雾,再过些时日,便要降霜了,且睡着罢。”靳慕先替她拢了拢被角,“棉棉,给我个被你原谅的机会吧,那些日子我总是害怕见到你,却不知道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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