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第39章


“雁歌。”
那名唤雁歌的侍女见她一整日未食,便说去准备了吃食。等到再上来时,手里托着一大盘烤肉,叠着的肉有整条羊腿那么多。
谢幼安虽然饥肠辘辘,但冷饥得太久,看见那盘冷掉的烤羊肉,干巴巴带些焦痕的肉块切得很大,心中实在不太想吃。
“哟,这便是掳来的女奴?”说话之人原先是笑着的,声音爽利得很。谢幼安抬眼,便见帐中走进一身着窄衣窄裤,足蹬胡靴的女郎。大眼见到雁歌在服侍谢幼安用饭时,猛地变了脸色。
“什么时候俘虏奴隶的待遇如此好了?”
她盯着谢幼安的脸,脸色越来越不好。心道,莫不是真像他们说的,慕容盛看中了这个长得妖精样的女奴,当做妾室收入了军帐中。
“奴隶需要食肉吗?去端下去,换碗稀粥上来。”
看样子这女郎身份不低,雁歌略微犹豫地看了谢幼安一眼,竟然真的端着肉退下了。但退下前还是犹豫着说了句,“将军吩咐要以礼相待,卢家女郎切莫冲动。”
谢幼安心中十分想笑,比起那冷掉的烤肉,她现在倒是更愿意喝上一碗粟粥。
见雁歌说其姓卢,那眼前这个女郎多半是范阳卢氏之人。
当年范阳卢氏衣冠南渡的只是支族,本族范阳卢氏扎根北方,实力雄厚,部曲甚多。哪怕慕容氏侵占了中原,也不敢得罪他们这种地方门阀士族,反而重用笼络着。
帐里只有她们两人,那范阳卢氏的女郎不开口说话,谢幼安便也静坐着看她。
她以不变应万变,心里又琢磨地想着,她与范阳卢氏似乎有些犯冲?
“你一女郎,为何会在战前被掳?”
“随家兄前来,遇到奇袭。”
这话她倒是信的,因为她自己便是跟着自己的兄长,才能随意地来战场和军营里。其实按照谢幼安此时“奴隶“的身份,回话应要向她行稽首大礼的。
然而谢幼安只坐着说话,她倒也未曾介意,光顾急着追问她道:“将军把你收在帐中是何意?他可有让你侍寝?”本来收个奴隶侍寝也不是大事,她卢微嘉本不会如此小题大做。
但眼前这个女郎,眉眼间有种特别的风致。无论是鲜卑胡人的女子,还是汉人士族的女郎,似乎都及不上她。再者说,慕容盛以前从不会在军帐里寻欢。
谢幼安想了想,道:“将军说不会让我侍寝。”
“为何偏偏要对你以礼相待?”卢微嘉竟不怀疑谢幼安骗她,但想来普通奴隶也没这个胆。她在心中思忖道,莫不是慕容盛预备将她献给燕主,这才厚待于她
谢幼安还未回答,她自己越想越觉有可能。卢微嘉看她的眼神便渐渐和善起来,嗯,这般姿色日后必会得宠。说不定还会是慕容盛的得力帮手呢。
雁歌端着热粟粥匆匆上来,就怕看见卢微嘉拿着胡鞭将谢幼安打了半死。
没想不到谢幼安安稳地坐着,卢微嘉站在她旁边,面上竟还微微带着笑。她放下粥时,惊讶眼神还不自主地悄悄打量着两人。
等谢幼安吃起热腾腾的粟粥时,终于卢微嘉回过神,丢下一句,“时辰不早我先走了,就不必告诉将军我今日来过。”转身洒利离开军帐了。
“这卢家女郎喜欢将军?”雁歌心中犹自惊讶着,颔首称是。
谢幼安一口口吃着粥,心中思考着。单这个侍女看似好对付。但此处军营重地,处处皆围着胡人官兵。若逃出去不幸被下层士兵抓住,下场可没有慕容盛这般待遇。
逃跑的女奴地位可能还不如牲畜。
怎样脱身,还需细思。
作者有话要说: 猜不到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幼安乖乖回去了,谁知道被劫走了【……
☆、慕容盛
在敌营无所事事的待了几日,谢幼安终于把这人身份弄明白了。慕容垂之孙,长乐公慕容盛。他一双含情桃花眼,褪去军装战甲,半点不像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
谢幼安可半点不敢小瞧他。
此人十二岁时,便敢对自己叔父预言,“堂叔智谋不足,少不了被覆灭”。不久,堂叔慕容冲便真的被杀身亡。他幼年随着堂叔祖往东去后,愚蠢一点会遭猜忌,有谋略便更危甚巢幕,处境好比在刀锋之间。
那时还是童子,他便能对叔父慕容柔道:“当如鸿鹄高飞,一举万里,不可坐待罟网也。”谢幼安苦思冥想,以前从各处听来关于鲜卑族慕容氏的事,找寻其中可以利用的。
午时,慕容盛怒气冲冲地回到帐子里,摔了好些物件,斥责了下属。
晋燕交战,慕容盛不开心,谢幼安倒是挺开心。
她整日坐着,也能知道不少事。慕容盛与陆恒交战,其父慕容燕的太子慕容宝非要插手。当老子的哪里肯听儿子话,硬生生吃了一场败仗,断送了不少精兵。
他的父亲慕容宝行军,作战完全靠得是运气。上战场能既不知己也不晓彼,便指挥着军士,胡乱进攻杀敌,简直像是晋朝插入燕国的暗间。
慕容盛被气得平日里的冷静全无,但还得咬着牙忍着,又不能暴打他老子出气。
谢幼安待在慕容盛处理卷文的军营里,这儿有几本书卷可看,但不让她带出去。“在看何书?”慕容盛瞥了她一眼,竟出言问道。
谢幼安便将书名给他看。是本《孙子兵法》,这是慕容盛时常翻阅的书。
“需要我帮你寻本毛诗来?”
“不用,这便挺好看了。”
“你一女郎,还喜欢看兵书?”慕容盛笑得不怎么友善,显然是在小瞧她。
这本孙子兵法,她早几年前便能默写。只是这书里恰好有慕容盛自己的注解,谢幼安这才看得很认真。
读完大半,慕容盛许多观点都与她不谋而合,甚至想的比她深得多。谢幼安越往下读,越知他若非不得父宠,不会到此时都没有大的作为。
但很明显没有解释的必要,谢幼安不回答他,转而道:“将军,我心甚忧。”
“忧从何来?怕回不了晋了?”
谢幼安摇头,道:“非也。”
他似笑非笑地等她继续说。
“将军的叔父前阵子攻破了廪丘,连东平太守亦兵败被杀了。高平、泰山、琅邪诸郡守皆弃城逃走。此何等赫赫战功。”
“叔父的战功,于我何干?”谢幼安看着他的神色。他似乎不好奇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手里攥着竹简,唇边漫不经心地笑着。
她便继续道:“尊君必想大败安西将军,也拿些战功。可惜尊君实非用兵之才,将军的精兵用于其手,送至安西将军面前,仿佛剑削肉泥般轻易折损。”
“看来倒是有些见底。”慕容盛扬了扬唇,不辩喜怒地道:“接着说?”
谢幼安犹豫了下,但想到与其遥遥无期等着新变数,不如主动一搏,“恕淑安直言,将军留在此处没有半点好处。若能有战功则属父,战败却归将军,岂非不公?”
她需要得到慕容盛些微的信任。
“你想劝我退兵?”慕容盛拿着竹简敲了敲桌角,笑道:“掳走了个女郎,倒是反教我慕容盛退兵了?你道要我父如何看我?”
“若不出淑安所料,此战僵持了许久,无论是尊君这儿,还是将军的叔父祖父处,皆是后勤乏力粮草渐清。哪怕夺城数座,存粮亦是不多。”谢幼安自称林淑安,越来越顺口了。
“淑安以为,此正是将军退兵的好时机。原在此处亦无半点好处,何不早日回燕国,主导军粮输送,主领春耕时宜?”
若是现在退兵,他回燕国统领后勤事宜,无论是祖父叔父还是父亲,都要靠他来维持粮草充足。那战败与他无关,战胜却要分功与他,慕容盛怎会不动心。
“晋人女郎,都像你这般狡猾?”
谢幼安不语,静静地看着他。
慕容盛敲了敲桌角,便丢下了手中竹简,笑道:“等我退兵了,对你有何好处?”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却藏着深深试探之意。
“若是将军的士卒尽数折损,淑安恐将军拿我来行奇招。”
“不错,养着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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