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枫的江湖》第24章


张尚武这话是话中有话,他自然知道唐菲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贼,但既然东西已经找回来,他也没有必要跟我撕破脸,这句话既是泄愤也是警告。但不管怎么说,此事错在我们,让人家说两句也就罢了。我是这样想的,唐菲却不这么想,她还是捅了个篓子。
当晚从张尚武家赴宴回来,我头晕沉沉的,就先睡了,睡到半夜,店主人噼里啪啦推开我的房门,哭丧着脸说:“客官你们还是快走吧,小本生意,担负不起呀。”
我扫了眼帷帐后的空荡荡的凉床,就什么都明白了,趁我睡着,唐菲又出去了,她去哪,我一清二楚。
我赶紧往帅府赶,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唐菲已经被帅府的卫士拿住了,正拴在帅府正堂外的监斩桩上待斩,像这种入室盗窃的蟊贼,帅府的侍卫有权自行处置,地方官府无权过问,究竟是何缘由,留着她一条命不杀。我想这正是那大帅的过人之处: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敢几次三番入帅府盗取玉如意,岂是一般的人?在她背后有多少同党?她有本事进入戒备森严的藏宝室,就有办法进入他的卧房,在睡梦中盗取他的项上人头!
不过这些道理我当时完全没想到,当时我完全糊涂了,只想着怎么救人,怎么救人,军民并非一家,这件事张尚武帮不上忙,也不会帮忙,那么只有靠我自己。我跟襄阳驻军并无交情,跟地方官府也无交情,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拭剑堂了,但我也知道他们是不会为这种事帮我的忙的。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力取,我收拾停当,提着剑直接来到帅府,从怀里摸出一枚乌木令牌对守门军士说:“我是拭剑堂的人,奉命提调犯人。”
那乌木派是假的,但守门的卫兵并不知道,即使是他们的官长也不过听过拭剑堂的名头,哪里辨识得了真假?两个小校还在犹豫,我厉声喝道:“误了事你们担待的起吗?”
帅府的大门到底还是被我叫开了,一个小校在前面引路,另外八个健壮卫兵夹着我,把我看的紧紧的,他们的想法很有意思,我可以放你进来,但你别想乱来,否则对你不客气。真是可笑,真要动手,你们几个又岂是我的对手,其实我的本意是借着拭剑堂的名头走进帅府,离她越近就多一份把握,我计算着最后还是要刀兵上见真章,不流血这件事怕是算不了。但我又错了,我竟平平安安地把菲儿带出了大帅府。
帅府卫士们提的唯一要求是让我在一份公函上签名按上手印,我自然知道这个手印按下去后患无穷,但此刻我别无选择,在虎威堂外列着不下上百名铁甲卫士,真动起手来,我全身而退尚且是未知,更遑论救人了。
经过这番惊吓,唐菲算是彻底乖了,因此在我决定连夜离开襄阳城时,她一声不吭,只用手紧紧抱着我的腰。
一夜狂奔。到四更末,我们走入一座山谷里,此刻弦月西偏,我们是人困马乏,想想再这么狂奔下去没有任何意思,我先下马,抱着她也下马。我解开马配头,让它自己去活动,就近走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哭瘪瘪的样子,我故意不理睬她,到底还是不忍心,就喊她过来,不喊还好,一喊她反而哭了起来,哭的昏天黑地的。我只得笑着安慰她,这么又哭又笑的直到五更末,她才收住声。我把睡袋整理好打发她睡觉,这睡袋是我跟草原上的牧人学来的,既隔潮又保暖,携带还十分方面。在她睡觉的时候,我做了一铁桶香喷喷的肉粥,这也是我跟草原牧人学的。
将一个用熟铁打造的罐子里盛满清水,放在柴火上烤,水开之后在清水里加上奶疙瘩,奶疙瘩据说是成吉思汗发明的,这位纵横天下的杀人魔王,为了让他的士兵更有效率地杀人,恨不得让他们吃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当然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人终究是要吃东西的,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至于那东西的味道如何就见仁见智了。
就说这奶疙瘩,据说是用鲜奶晒干后做出来的,看着红黑红黑的,透着一股子腐败的酸味,吃关了五谷杂粮的中原人第一次吃它多半会吐出来。不过呢,这东西也有他的好处,首先是他容易携带,耐储藏,就说我带的这块还是四个月前,在陇西道上向一个回回买的。放在包袱里一直没用着,但它既不算太重,又不太占地方,就一直留着,至今味道跟当初比并无二样。
至于肉粥里的肉,那是蒙古人常吃的肉松,其实就是剁碎了的肉牛末,晒干后,再在里面加了茴香和其他什么草药,然后压实,成一块一块的,再在外面涂一层油乎乎的东西,这样一块肉松至少可以保存一年不坏。
奶疙瘩、肉松,活在清水里煮开就是肉粥了,这东西虽然味道不佳,但十分顶饿,喝了之后浑身是劲。据说成吉思汗每次出征,他的士兵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两个皮筒子,一个里面塞满奶疙瘩,一个装着肉松,在此后的三个月里,不需要任何后勤的补给。
有水时,他们煮肉粥喝,没有水,他们就吃干肉松喝马血,他们就这样不停地进攻、进攻,所以他们能纵横四海,打败强大的金、夏、大理和高原上那些游牧部落。
23。夜游 '本章字数:3375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7 12:17: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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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蒙古人也学会享受了,每个士兵出征,身边都带着五六个奴隶替他们运送给养,这跟咱们大宋的军队有什么区别呢。还是有区别的,替大宋军队运粮食的那叫民夫,再怎么贱待他们,也要当作人来待,而蒙古人呢,他们的奴隶真比牲口都不如。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死一个再找一个就是,反正天下多的是人。
乳白色的肉粥汩汩翻滚的时候,唐菲醒了,瞪着眼睛望着青白色的天,一个人默默地流眼泪。我把她从睡袋里拽出来,把一条用泉水浸的湿漉漉的毛巾递在她手上。
她呼噜呼噜地擦着脸,擦着擦着就笑了起来。
我说:“菲儿姑娘,请用早餐吧。”
她说:“吃不了了。”
的确是吃不了了,就在我服侍她洗脸的功夫,一个身材高大、瘦的形如一具骷髅的僧人已经端起那罐子肉粥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那可是滚烫的一罐子肉粥啊!
人说筋骨皮练到高深处,刀枪不入,甚至喉咙练练也能挡得住刀枪,可谁说过自己的舌头不怕开水烫的,这僧人就不怕。
他喝完那罐子肉粥,把空罐子对我晃了晃,意识问我还有没有,我摇摇头,他丢下铁罐子,掏了一块银子抛给了我。
他就是枯骨僧又叫黑铁佛。
这个人号称是世上最恶,但却又让你恨不起来的和尚,他的恶主要是行事霸道,像这种顺白抢人东西的事不知道干了多少。让你恨不起来,是因为他每次干了恶事后,都会在金钱上给你十倍百倍的回报,比如他喝的这罐子肉粥价值不过一分,他给我的这锭银子足足有五钱。这和尚好色,在关中蓝田设了座观音庙,借送子之名诱奸妇女,进庙的妇女能得子的,自然是皆大欢喜,没有怀孕的,佛爷也不让你白来,当即奉送白银上百两。消息传开,关中一带百姓竟蜂拥而至,争相把自己的妻女献给佛爷。黑铁佛一看吃不消,只好卷了铺盖,逃之夭夭了。
我把这个故事说给许多朋友听,大凡在江南一带的朋友都不相信,江北的朋友却都深信不疑,我想这其中的缘由,多半是江南人还能吃饱饭,廉耻之心尚存。江北呢,战火连年,老百总吃不饱饭,为填饱肚皮那顾得上什么廉耻?
黑铁佛把银子丢给我之后,仍旧大步赶他的路,我没吭声,唐菲不干了,一把抓住她的匕首就要发作,我赶紧按住她,用最严厉的眼神制止她。她看到我的神色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便也不再闹。
黑铁佛走后,她讥讽我:“你不是说你不怕死吗?今天怎么了?”
我笑道:“我是不怕死,可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寻死觅活吧。”
“这是小事?人家可是抢了你的饭碗。”
“可人家也付了钱呀,还是十倍地付了咱的钱。妹妹,行走江湖……”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打断了来问:“你说什么?”
我愣了一下,顿时后悔的差点扇自己一个嘴巴。
“你喊我‘妹妹’。” 她笑嘻嘻地盯着我的眼,我垂下眼帘说:“你别误会……”
“行啦,又是口误,对不对。”
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去收拾被黑铁佛丢在地上的铁皮罐子。唉,这回她倒没为难我。
虽然长的搞搞挑挑,说话做事也像个大人,但唐菲其实只有十岁,我大她一轮还多,按理说她叫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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