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行》第108章

那名叫阿遥的少女望着他愣了很长时间，美丽的脸庞红润仍在，只掩饰不住无尽的失望：“为什么？奕大哥不喜欢我么？奕大哥去了另一世界，又会爱上别人么？”
邵奕依然温柔笑着，语气平和，没有丝毫变化：“不，我不会‘又’爱上别人，我只当你是好朋友好妹妹，我爱上的那个人，不是你。”
“为什么？！”阿遥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眼眶涌出泪水，踉跄后退两步，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少女死死瞪着深爱男子的眼睛，似乎要用眼神诉说更大的怨恨：“我们从小就定下婚约，你怎么可以爱上别人？！那个人是谁？！”
随着一声尖叫，阿遥美丽的脸庞已变得狰狞恐怖。少女瞪着眼睛，眼眶里竟流出血来，张开手掌，指甲上全是又尖又长的利刺！她慢慢把手靠近邵奕的脖子，然后用指甲上的利刺一根一根，深深地刺进去。
刺进去！血肉搅动，一串串鲜血从男人修长脖颈上流下，漫入衣襟，沁入骨肉。
邵奕始终站在原地不动，目光幽深而沉静，冷静望着那个泣血的女孩。阿遥的脸越来越狰狞，越来越扭曲，嘶声道：“看吧！你爱上了那个人，最后就会是这个下场！看见自己的血了么？那个人会吃你血肉，污你灵魂！那个人害死你也不会眨一眨眼睛，她会害死你，害死你！害死你！！……”
嘶哑的尖叫如此凄厉，弥散在蔚蓝天空下，如此地字字切心。邵奕望着记忆里明媚美好的女孩，终于伸出手，握住她紧紧掐住自己脖子的双手。
“我知道。”缓语轻声，短短一句话，蕴藏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然而那只是复杂而已，并非难解。邵奕定定看着曾一起长大的少女，温眸深笑：“阿遥，消失吧。”
***
另一个空间，沈焰似被钉住般站在原地，瞪目看着对面那张脸。
他独自来到了一个地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回来这个地方。
这里是七百年前的子钟山竹林，他，和骆逸云从小长大的地方。
对面静静望着他的，正是骆逸云……
“沈焰，”女孩婕羽轻颤，苍白瘦脸在阳光下宛若透明，犹如一个美丽精致的玻璃娃娃，一碰即碎：“你爱着我，为什么却不说出口？”
女孩水色淡唇微启，语调淡淡地好听，说出的话却像一根冷刺深深插入沈焰心口。沈焰握紧拳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幻象，眼前这人肯定是别人假扮的！但是……但是为什么那握紧的拳头，却无法遏制地不断发抖？
“沈焰……”对面那声音静默淡然，轻轻向他飘来：“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爱一个人，连说出口的胆子，你也没有么？”
望着对面那苍白美丽的容颜，沈焰愣住了。
***
而三人最后的寒渊，却依然在那条白色通道中缓缓走着。
前方的邵奕和沈焰都在默默前行，但是寒渊，却独自停下了脚步。
——一直有声音在响着，越来越大，难道邵奕和沈焰都没有听见么？
一转眼，却发现周围墙壁不知何时已经变了样子，纯白变做漆黑，光滑无物的墙壁也慢慢变得崎岖起来，诡异浸染，长长一条通路，变成一条崎岖狰狞的石洞。
身侧目之所及，却是一张凄厉哭泣的鬼脸，浅绿色冥光笼罩，低低向他发出声音——
王，我们的王啊……
寒渊全身一震，忽然之间刚刚所有压制住的情绪全部涌向心头，脑海之中电光火石一闪，他在一瞬间好像想起了什么！放眼向前望去，邵奕和沈焰还在默默走着，但是他们走的这条路，却分明变成了他们最开始通过的那条——路面崎岖，四处布满了混乱的鬼符与诡异的鬼脸……
前方景物在颠覆般晃动，想起来了！这条石洞，是魔界的……
寒渊茫然向前，一步，一步，接近曾到达过的出口。
但他似乎知道，从这里出去，已不会是他们刚刚走出过的地方了……
出口黑沉无光，却是一片开阔无尽的嶙峋戈壁，奇石与白骨堆掩映的一角，邵奕和沈焰正在那方等他。
邵奕把手指向远方：“阿峰，你看，那是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焦臭腐烂的气味，一阵湿冷阴风吹起他的长发。寒渊在风中向远处望去——在那漆黑里倒在地上的，是……
死尸。一具一具死尸！
啊，我们的王……救救我们吧……
终于听清楚了，那是一声声呼唤，一丝丝哭泣，那是他的子民在呼喊他……他，是魔界之王！
他是魔界之王啊！
“黑暗魔王……”邵奕的声音传过来，轻轻柔柔飘荡耳边，却似换上了另种语调：“他们都死了。”
寒渊一震。
远方空气中，一位一身戎装的高大战将一步一步沉重走来，身后还跟着数个形色相似的铠甲战士。那些人眼里流着鲜红的血泪，全身伤口遍布，脖颈、心脏、头颅……处处致命伤无声向他哭诉。寒渊霍地深吸一口气，忽然间明白这样场景是真实存在过的——那天他初醒，在李翊辉的古董店，透过少年的眼睛，他就看到过……
猛地看向脚下，脚下踩着的，竟是具具白骨！
“这里是战场，九天将军率领天界军队征讨魔界，你无心一战，败北。”邵奕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飘荡，似一道险恶魔咒：“你输了魔界，输了子民，输了自己……你看，他们都在哭呢，怨恨你，”
正说着，寒渊忽然感觉脚下一阵蠕动，低下头，竟发现地上白骨已经开始长出腐朽粘臭的烂肉！烂肉里面绞着腥稠的血一滴一滴洒向漆黑大地，那些白骨的面目模糊、扭曲、狰狞，瞪着“眼”，伸出“手”，缓缓向他扑来——
王，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们……为什么？为什么？！
那腐烂血肉抱住了他的腿，他的身子，一股恶臭向他袭来。寒渊抬起头，低沉地看着邵奕。
邵奕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缓缓说得清晰：“你是黑暗魔王，却在追求着光。你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离谱。”
“真正的邵奕在哪？”　寒渊看着对面那个人，低沉的语气隐隐透出杀意。
“黑暗魔王，九天将军光之子带兵讨伐魔界，你还记得为什么吗？”
忽然间始终默不作声的“沈焰”开口了，可是那声音，却分明变成了另一个邪恶诱惑的男音——“黑暗魔王，你的记忆源头有所损坏，因为某些事，你丢失了一段宝贵记忆，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寒渊紧紧蹙眉，不知不觉已退了一步。光之子——九天将军，为什么……为什么要讨伐魔界？
“你的黑魔剑呢？”沈焰步步逼近，同样盯着他的眼睛：“你的黑魔剑哪里去了？你的手里，现在拿的是什么？！”
寒渊全身刹那一片冰凉，愕然望向自己的手掌，那手里握着的，半透明的剑身，那是——
逆灵。
环绕着浓浓黑色，夹杂着一丝一丝，极淡极淡的纯白色光芒——那是逆灵剑，九华紫萝那柄逆灵剑的另一半……为什么，为什么会在他的手里？！
忘了……我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一件重要的事情！那是什么？是什么？！
寒渊忽然感觉头脑剧痛，心房之中似有一种力量翻腾搅动，混乱的感觉直窜上大脑。漆黑沉寂的眼底爆发浓烈杀意，他霍地抬臂挥起手中逆灵，直奔面前人而去！
呼地一声剑锋夹杂黑色煞气，像一只凶猛野兽直扑向前！剑气来得如此之快，站在前方的“沈焰”和“邵奕”连反应也没有，就被那锋利的剑锋斩过，身体立刻四分五裂！
寒渊眼底涌着戾气，低下头，脚下身上那一摊摊腐肉立刻四处飞落。黑衣的男人再一抬首，一剑撩向远方那几尊缓缓靠近的戎装人影——
“……”
又是那样，甚至连一丝低呼都无法发出，就已被剑光撕裂成碎片。流着血泪的视线定格成永恒，血光剑影之中被人抛弃撕裂，如此凄厉，如此哀怨。
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第78章　戏中人
“真是一出好看的戏。”
另一个空间里，罗刹舒适半倚在沙发里，浅酌着红酒，饶有兴味看着面前的电视幕墙。
电视画面血腥，笑意迤逦的男子却看得专心致志。一道沉稳浑厚的男音在他身后响起，带些唏嘘：
“释天王这些年把持政权，不想天界最高的祈咒师也为他所用。这些人所做出来的幻象，果然不同凡响。”
“是吗？”罗刹轻挑嘴角，黑暗中绽开一个邪邪的笑。男人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