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荆丛》第114章


留下来的沈金贵,费力地将母亲搀扶进屋子,给母亲擦掉了脸上的血儿,安抚其躺下之后,随手抓了块破布裹住伤口,拾起一顶被踩烂了的草帽扣到头上,也匆匆出了家门。
避开大道,尽量穿行在僻静小路上的他,不时地四下回望着。那被疾行的步伐,震得一阵阵心颤儿的伤臂,更让他那紧锁的眉头,皱成了疙瘩…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衫,早已被还在殷血的伤口,染成了红色。在血色的残阳下,斑斑驳驳着难以描述的恐怖。
终于踏上了迈来村的土地,他那紧张的心情,才稍稍得到了些许的缓解。不想被人认出来的他,未至凌家胡同,就已将头上的破草帽子,拉低的几乎遮住了眼睛…岂料,他那一身血渍呼啦的衣服,却惹得凌家胡同的几条狗,狂吠不止——尽职尽责地拦在路当间,硬是不让被它们疑做“坏人”的沈金贵,前进半步…
一整天都坐立不安,为弟弟的私奔而揪着心的沈七凤,听到胡同里那狂咬不止的狗吠声,预感到大事不妙的她,慌忙将沈忠驹哥俩藏进里屋,惊慌失措地出门查看。
“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大哥…”一眼看到被群犬围在中间的沈金贵,沈七凤整个人都懵了!直感到头晕目旋的她,疯了般抓起路边的木棍一阵乱打,吓退了群犬,呆呆望着血头血脸的哥哥,摇摇晃晃着差点跌倒在地上。心已跌入了万丈深渊的她,踉踉跄跄扑上前,心疼地抚着对方那抱在胸前的伤臂,声音撕裂地问,道。
“没事儿,妹妹!…咱,回家再说…”声音也已哽住的沈金贵,说着,已头前走着。 …
“大哥,先喝碗水吧!…”已找出丈夫的衣服,帮自己的哥哥换上的沈七凤,又将一碗浓浓的红糖水递到其手中,哽咽着。
“接下来咱该怎么办呢?大哥…”已了解了大概的她,忧心重重望着自己的哥哥,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我急着过来就是嘱咐你:一定要藏好他小哥俩!那章怀柔疯魔了,发狠说咱要不把他闺女找回来,他就让咱家断子绝孙!…记住七风儿,你千万不能带孩子回沈家堡!…还有就是,章家已开始撒网搜寻了…让妹夫想法联系到福贵,让他俩赶紧转移,一定要随机应变藏好了!…目前,家里是不敢与他有联系的…”手接过糖水碗的沈金贵,一脸凝重地嘱咐着自己的妹妹。见妹妹郑重地直点着头,才将手上的碗,慢慢送到嘴边。
“大伯!…疼吗?…”悄悄来到沈金贵跟前的小华驹,两眼惊恐地盯着沈金贵的胳膊,带着哭腔怯怯地问。
“不怕孩子!大伯不疼!…医生给大伯上了药,大伯的胳膊就好了!…”此时,被凌诚请来的村医,正忙着给沈金贵处理着伤口。被消毒水沙的直抽凉气的他,满脸怜爱地安慰着,无辜可怜的小侄子。 …
天已经黑透了。在凌诚和沈七凤的竭力劝说下,勉强吃了半碗面条的沈金贵,弯腰抱了抱正在吃面条的沈忠驹哥俩,轻轻叮嘱:“孩子,一定要听姑姑的话,千万,千万不能到处乱跑…”话尚未说完,情绪已有些失控的他,忙回手接过青竹和玉竹姐俩,为姥姥和其他几个舅舅,准备好的一陶罐煮好的面条,在抱着一大包煎饼的凌诚的护送下,走出了夜幕下的凌家胡同。
“大姑姑…俺害怕!等我长成了老大、老大的男人,我也不要回家!…”章家制造的这恐怖气氛,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深深的阴影。趴在沈七凤怀里的小华驹,目送着抱着伤臂离去的大伯父,两只清澈的眼睛里,盈满着惧怯的泪水。他紧紧抱住姑姑的胳膊,惶惑地哽咽着,道。 …
第一五六章 凌家兄弟
当沈金贵在凌诚的护送下,回到家中的时候,被沈安贵哥俩背回家的老三沈平贵,刚刚从昏迷中醒转过来。气息奄奄的他,艰难地呼吸着,那伤痕累累的身体,实在是让人不忍目睹。
“老三,来,喝口面条吧…喝完了,姐夫带你,带你回迈来村养着…”待拐着腿的沈银贵,给三弟擦抹干净了伤口,眼圈通红的凌诚,忙端着面条,小心地送到面如白纸的沈平贵的嘴边,心疼地劝慰着。
奄奄一息的沈平贵,两眼勉强睁开了一条缝,看了眼姐夫凌诚,和他手上的面条,无力地摇了摇头…满眼的泪水,顺着眼角,已滑到了枕头上。那被疼痛扭曲了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娘,大哥!…老三这样不行,这样下去会没命的!…他不能再留在家里了,俺要把他带回去!…老四,帮姐夫去院子里找找,看看家里的木轮车,还能不能用!…”看着命悬一线的妻弟,凌诚的心,简直是被刀子剜搅一般。他抹了把泪水和汗水混杂的脸,立刻果断地,说道。
“带走吧,妹夫!让老二和老四,也跟着你一起走吧!…不能让章家,再来祸害咱兄弟了!…”心情阴郁的沈金贵,沉思片刻,郑重地说。
“大哥!…我们都走了,你跟咱娘怎么办?不行,俺不能舍下你和娘不顾!…”没等凌诚接话,沈银贵立时反对。
“你傻呀?老二!逃出一个是一个!难不成咱一块堆被打死,才算是兄弟吗?…再说你们走了,章家再来闹,大哥就告诉他们:你哥几个都去帮他找闺女去了。咱就用这法子和他们周旋着,没准你哥仨这一躲藏,还帮大哥减压了呢!…放心吧,大哥和娘在家坐镇应付,不会有事儿的!…”为保全自己的弟弟,已打定了主意的沈金贵,故意放轻松了语气,劝说着。
“大哥,这事儿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章家那么狠毒,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家扛着?俺不能走,让二哥和三哥走吧,他俩伤的那么重!我身体好,在家咱俩好有个照应!…”找到墙角没被砸烂的木轮车,沈安贵欣慰地跑进屋。听到的,却是大哥如此的一番话,更是一百个不同意地,道。
“别争了!还是听咱大哥的!…老四更不能留在家里,为了咱的华驹和忠驹,你也得跟我走!…别犹豫了!车子还能用吗?能用赶紧推到门口,好给姐夫搭把手,把你三哥背到车子上…”面对这手足情深的一幕,审时度事的凌诚,更倾向于沈金贵的决策。懂得孰轻孰重的他,不再容两个妻弟分说,立刻冷静地断然吩咐,道。
“娘,大哥…你们,可一定要好好保重啊!…凌诚,凌诚不孝了!这回…这回,凌诚顾不上您了!…不过,你放心大哥!俺会抽空就过来看你和娘的!不管怎么样,你和娘,一定要记得好生吃饭…”沈安贵推车的空档,为炕上的岳母盛了一大碗面条的凌诚,双手捧着送上,哽咽着,道。此时的他,望着一脸伤痕的岳母,想到难以预知的明天,真真是说不清的滋味。
“别这么说孩子,娘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你的心意,娘懂!快带着你兄弟走吧!…他哥几个走了,娘的心里,也就踏实好受了!…娘都土埋脖子的人了,只要你们都能好好的,娘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快点走吧!娘,娘要吃面条了…”挣扎着坐直了身子,颤抖着双手接过面条的吴氏,噏动着嘴唇,哽咽安慰着伤心的凌诚。说着说着,情绪已然失控的她,慌忙将头,埋向了手中的面条碗,另一只手,抖动着筷子,催促着…用假装的吃面,掩饰着她那老泪纵横的脸。 …
沈安贵推着半昏半醒的三哥;凌诚,搀扶着左腿拐瘸的二弟沈银贵,悄悄走出了沈家堡…一路小心谨慎的他们,尽量放轻着脚步,不时留意着身后,默默地直奔迈来村。
这是一个燥热的夜晚,过早袭击着大地的热浪,在白天章家那惨烈的暴虐之后,丝毫也没有削减。被白天那颗炙热的火球,烤焦了般的土地,脚踩下去,那扬起的尘土里,依然弥散着热的气息。本该睡着了的知了,却被这灼热滞闷的空气,给蒸的烦燥不安,时不时地扯开嗓子,在这暗黑的夜晚,不合时宜地嘶鸣着。
紧张迈动着步子的凌诚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已透湿透湿,额头的汗珠子,还在一个劲地滚动着。 …
“他爹…是你回来了吗?”刚刚拐入凌家胡同的他们,就听到了倚在大门口,一直望向胡同口的沈七凤,那焦急不安的问询声。
“是我回来了!…还有孩子们的舅舅!…”没敢即时回应的凌诚,直至快到家门口了,才压低着声音回答。“赶紧把大门全敞开,好把车子抬进去…”并已放开了沈银贵胳膊的他,抬起袖子抹了下脸上的汗水,边吩咐着,边弯腰做好了抬拉木轮车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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