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系统》第196章


“诏书封帛有字!”冯劫高声道。
“冯劫糊涂!封帛岂能没字!”座中冯去疾有些不耐。
“有字?念了。”廷尉姚贾淡淡一句。
“好!老夫念了。”冯劫拍着文书车高声道,“第一匣封帛:朝会诸臣启诏。第二匣封帛:储君启诏。蒙毅,可是如此两则?”
“是。”蒙毅认真地点了点头。
“敢问郎中令,如此封帛何意耶?”座中胡毋敬远远问了一句。
“列位大人,”蒙毅对坐席区一拱手道,“这便是说,两道遗诏授予不同。第一道遗诏,授予丞相领事之三公九卿朝会,目下当立即启诏。第二道遗诏,授予所立储君,当由新太子启诏行之。”
“诸位对郎中令所言,可有异议?”李斯高声问。
“无异议!”大臣们异口同声。
“如此,敢请两位开启第一道遗诏。”李斯向冯劫蒙毅一拱手。
冯劫大步上前,在文书车前站定,做了动口不动手地监诏大臣。蒙毅走到车前深深一躬,俯身文书车一阵打量,见一切都是皇室存诏的既定样式。细节没有任何疑点。蒙毅双手伸进了车厢,小心翼翼地将铜匣捧了出来。一捧出车,蒙毅将铜匣举过了头顶,着意向铜匣底部审视了一番。此刻,蒙毅有了第一个评判:这只铜匣是大巡狩之前他亲自挑选出的存诏密匣之一,铜匣底部的“天壹”两字是老秦史籀文,谁也做不得假。蒙毅对冯劫一点头,冯劫的粗重嗓音立即『荡』了出去:“密匣无误——!”
然则。蒙毅并没有放松绷紧的心弦。他将密匣放置到文书车顶部拉开地铜板上,仔细地审视了封帛印玺。封匣的白帛没错,略显发黄,是他特意选定地当年王室书房的存帛,而不是目下皇帝书房玉白『色』的新帛。印玺也没错,是皇帝大巡狩之前亲自选定的三颗印玺之一的和氏璧玺,印文是朱红的阳文“秦始皇帝之玺”。蒙毅记得很清楚,这颗和氏璧大印是皇帝地正印。所谓皇帝之玺,便是此印。大秦建制之时,是蒙毅征询皇帝之意,将原先的和氏璧秦王印改刻,做了皇帝地玉玺。因材质天下第一。此印盖于丝帛或特制皮张之上,其印文非但没有残缺,且文字隐隐有温润光泽,比书写文字更具一种无以言传地神秘之感。然则。这颗皇帝之玺却有一个常人根本无从发现的残缺密记,那是制印之前皇帝与蒙毅密商地结果。蒙毅犀利的目光扫视过旧帛上的印面,立即从玉玺左下方地最后一笔的末端看到了一只展翅飞翔的鹰;即或颇具书写功力之人,也会将这一笔看成印文书写者的岔笔或制印工师的异刀技艺,即或将它当做意象图形,谁也说不准它究竟应该是何物,只有皇帝与蒙毅,知道它应该是何物。目下既是正玺。蒙毅心头方稍有轻松。
“封帛印玺无误——!”冯劫地声音又一次『荡』开。
蒙毅终于拿起了文书刀,轻重适度地剥开了封帛。在小刀『插』进帛下的第一时刻,蒙毅心中怦然一动!不对,如何有隐隐异味,且刀感颇有黏滞?蒙毅很清楚,皇室封存文书皆用鱼胶,也便是鱼鳔制成的粘胶。惯常之时,鱼胶主要用于制弓。《周礼&;考工记》云:“弓人为弓……鱼胶耳。”此之谓也。然封存文书为求平整坚固。不能用面汁糨糊,故也用鱼胶。寻常鱼胶封帛。既有坚固平整之效,又有开启利落之便。蒙毅不知多少次地开启过密封文卷,历来都是刀具贴铜面一『插』,封帛便嚓地开缝;再平刀顺势一刮,密匣平面的封帛便全部开启;再轻刮轻拉,密匣锁鼻地封帛便嚓啦拉起;两道交叉封帛的开启,几乎只在片刻之间。可目下这刀具『插』进封帛,显然有滞涩之感,且其异味令人很是不适,足证其不是正常鱼胶。大巡狩之前,皇帝书房的一应物事都是蒙毅亲自料理的,三桶鱼胶也是蒙毅亲自过目的,如何要以他物替代?
“敢请御史大夫。”蒙毅向冯劫拱手示意。
冯劫已经从眉头深锁的蒙毅脸上看出了端倪,一步过来俯身匣盖端详,鼻头一耸皱眉挥手:“甚味儿?怪也!”蒙毅心思极是警觉,对大臣座区一拱手道:“敢请卫尉,敢请老奉常。”大臣们见冯劫蒙毅有疑,顿时紧张得一齐站了起来——这遗诏若是有假,可真是天大事端也!原本若无其事的李斯也顿时脸『色』沉郁,额头不自觉渗出了涔涔汗水。卫尉杨端和已经扶着步履蹒跚的胡毋敬走了过来,两人随着冯劫手势凑上了封帛。一闻之下,壮硕地杨端和茫然地摇着头:“甚味,嗅不出甚来。”胡毋敬颤动着雪白头颅仔细闻了片刻,却一拱手道:“冯公明察,此味,好似鲍鱼腥臭……”
“如何如何?鲍鱼腥臭?一路闻来,我如何嗅不出?”杨端和急了。
“老夫尝闻,行营将士大臣曾悉数鼻塞,足下可能失味了。”
“那便是说,封帛是用鲍鱼胶了。”蒙毅冷峻得有些异常。
“敢问丞相,此事如何处置?”冯劫高声问李斯。
李斯拭着额头汗水勉力平静道:“遗诏封存符玺事所,中车府令赵高说话。”
“赵高,当殿禀报。”冯劫大手一挥虎虎生威。
原本站在圈外的赵高大步过来。一拱手高声道:“禀报列位大人:沙丘宫先帝薨去之夜,暴风暴雨,几若天崩地裂,其时沙丘宫水过三尺,漂走物事不计其数。在下封存诏书之时,原本鱼胶业已没有了踪迹,无奈之下,在下以宫中庖厨所遗之鲍鱼。下令随行两太医赶制些许鱼胶封诏。在下所言,行营内侍侍女人人可证,两名太医可证,少皇子胡亥亦曾亲见,在下所言非虚!”
“也是。”胡毋敬思忖道,“那夜风雨惊人,老夫大帐物事悉数没了。”
“且慢。”蒙毅正『色』道,“此前三府勘定发丧之时。论定云:沙丘宫之夜,皇帝先书遗诏,后有口诏。敢问中车府令,皇帝书定遗诏,其时风雨未作。如何不依法度立即封存遗诏?”蒙毅语气肃杀,大臣们骤然紧张起来。
“禀报郎中令。”赵高平静非常,“皇帝素来夤夜劳作,书完遗诏已觉不支。在下不敢离开。其时,在下只将诏书装进了铜管,皇帝便开始了口诏,没说几句骤然喷血了,便薨去了,便风雨大作了……在下非神灵,何能有分身之术?”
蒙毅默然了。赵高所言,不是决然没有疑点。然则。要查清此间细节,便须得有种种物证人证;至少,皇帝书诏的时刻要有铜壶刻漏的确切时辰为证,否则无以举疑。然则,当时不可能有史官在皇帝身旁,纵有也不会做如此详细的记录,若非廷尉府当做重大案件全力勘察,何能一时清楚种种确切细节?
“郎中令。还有勘问处否?”李斯在旁边平静地问。
“目下没有了。”蒙毅淡淡一句作答。
“冯公意下如何?”李斯又对冯劫一问。
“启诏!”冯劫大手一挥。
蒙毅再不说话。文书刀割开了黏滞的鲍鱼胶,钥匙打开了铜匣。掀开了匣中覆盖的第一层白绫,又熟练地拉开了第二层铜板,这才捧出了一支铜管。对这等铜管,大臣们人人都不止一次地接受过,可谓人人熟悉其制式,一看便确定无疑是皇室尚坊特制地密件管。冯劫一声无误宣示,蒙毅便剥开了封泥,掀开了管盖,倾倒出一卷筒状地特制羊皮。蒙毅将黄白『色』地羊皮双手捧起,捧给了冯劫。
“好。老夫宣诏。”冯劫对诏书深深一躬,双手接过。
举殿寂然无声,大臣们没有一个人回归本座,环绕一圈站定,目光一齐聚向了中间冯劫手中的那方羊皮。眼见冯劫抖开了羊皮,大臣们骤然屏息,等待着那似可预料而又不能确知地决定大秦命运的宣示。不料,冯劫白眉一抖,嘴唇抽搐着却没有声息。
“冯公,宣诏。”李斯平静而又威严。
“好……”冯劫白头微微颤抖着,双手也微微颤抖着,苍老的声音如同秋风中的簌簌落叶,“朕之皇子,唯少皇子胡亥秉持秦政,笃行秦法,敬士重贤,诸子未有及者也,可以为嗣……朕后,李斯诸臣朝会,拥立胡亥为太子,发丧之期着即继位,为二世皇帝……诏,诏书没了。”
大臣们骤然惊愕,大殿中死一般沉寂,李斯也是面『色』灰白地紧紧咬着牙关。蒙毅倏地变『色』,一步抢到冯劫身边,拿过了诏书端详。没错!皇帝手书是那般熟悉,连那个“帝”字老是写不成威严冠带状地缺陷也依然如故秦篆之“帝”字,上部若天平冠,下部若张开之袍服,字像颇具威严肃杀之气。!印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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