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远征史》第343章


猛然间白雪起了一小点变化,有朵微细的红色突然冒了出来,就好像少女光洁细腻的****上被绣花针刺破,而突然冒出的那滴殷红的血花。。
上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又产生了幻觉!他把五官全部压扁,贴挤在已经发热发烫的木墙上——没错,雪坡之中确有一朵寒梅般的红色在怒放着,甚至是在朝着坡顶逆行而上!
小美女聂阿娇?莫非这乖乖小宝贝还活着?
——巨大的幸福感顷刻充溢了李秀成的胸腔!
他已经对逃生不报任何指望,却真的真的很希望咽气毙命前,可以亲眼目睹和实证小丫头尚活在大清王朝,活在或许不那么美好但仍值得珍惜留恋的人间。。
只要能活着,只要能保留生命继续****这天地的灵秀,饱览秀丽无匹的山川胜景,呼吸这醇得令人沉醉的鲜美空气那该是多么舒心爽意的事情啊。
上校感动于上苍这一恩典!
微细的红颜色在上升着,犹如鲜艳的花朵慢慢成长着
李秀成半短不长的头发已被烈火烤得焦糊卷曲,却坚持敷在原木缝隙里,用含着深情水分的目光,呵护托举着那天地之间唯一的红色升腾到雪坡的顶端。
他可以安然瞑目了。
哪怕被烈火最终烧成一团丑陋蜷缩的焦骨,他的心却平坦得如一张熨帖的纸。。
小美女阿娇还活着,代表她生命迹象的那一点微弱的红颜色还能移动,已经是对上校辞世前至大的慰藉!
那红色消失了,从上校短暂的大清朝生活里,从他转世为人的生命中。
上校揩了一把眼泪,挥手默默向小美女告别
可就在那一瞬间,上校清楚地听到了一阵隐约却又异常真切的歌声!
是否 ,这次我将真的离开你?
是否 ,泪水已干不再流?
是否 ,应验了我曾说过的那句话:
多少次的寂寞挣扎在心头
多少次我忍住胸口的泪水
只是为了告诉自己:
我不在乎
歌声婉转凄美,时断时续。。
是那首上校在深夜教阿娇学唱过的《是否》——
是否,这次我将不再哭?
是否,这次我将一去不回头
歌声里,雪坡顶端重新又浮现那鲜亮的红颜色。
伴随着忽强忽弱的飘渺歌声,从坡顶向下滚落了一团不知为何的物事。只见那团东西借助山坡地势不停向下方滚动,越滚越快,越滚越大,到后来已经扩充成了一个庞然大物,挟着风暴雷霆般的气势径直朝小木屋的火窟冲下来。。
雪球——聪明机灵的小美女从山上滚出了一颗大雪球!
雪球不断增大加速,滚落时产生了一股天崩地裂似的声浪,而即使是深山幽谷间如此的强音,也遮盖不住那一缕如丝如线的微弱歌声。转眼间大雪球已冲到近前,其后拖着一道犁铧犁开土地似的深刻轨迹然而上校注目的焦点不在于雪球,而是在于它运行轨迹后面那一星时隐时现的红色。红色追随大雪球翻滚着起伏着,浪花一样澎湃飞溅着,像一只优美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轰隆”一声巨响,山崩地裂,雪沫纷扬。大雪球跟火窟般的小木屋轰然相撞,冰与火在一刹那交汇成嗤嗤作响的雾气,如悸动的泪腺,如波动的泪帘
歌声到此戛然而止。。
那一刻,天地万物一派死寂,仿佛是在回味歌者留下的余韵。
李秀成死里逃生。
从高坡顶端顺势滚下的大雪球足有半间小木屋大小,碰撞之后雪沫融水覆盖熄灭了部分火势,在木屋正面开垦出一条辟火通道。女野人颇通人性,一发现火情稍缓当即急冲上前,巨掌挥动几下,那些快烧作木炭的圆木便分崩离析。
女野人掀去燃着火苗的屋顶,探出长臂把上校捞进其宽阔的臂弯,兴奋地大吼一声退至远处。
早就难堪重负的小木屋轰然塌落,时间恰到好处。。倘若再提前几分钟发生坍塌,上校便要葬身火海之中了!
但是上校顾不上庆幸,更顾不上跟女野人举行碰鼻礼仪。他疯狂地由女野人手臂里挣脱跳下地面,撒腿便沿着大雪球滚落时拖出的轨迹一路上溯,走到半山坡就看见了那件半埋在积雪里的红衣。
“阿娇!阿娇你怎样了呀?你他娘的可不能死啊——”上校扑过去嚎啕起来,两手狠命扒着银屑似的雪。
小美女胸口还深深插着那柄锋利的短剑,伤口周围的雪沫全被鲜血染作红色。
红色的雪,看上去有些滚烫。
然而小美女娇小的身躯已渐冷。
听到上校的呼唤,小美女费力地睁开眼皮,尽力想做出展颜微笑的样子。。
她没有成功。她没力气再微笑了。
小美女拿眼神指示上校留意她的袖管,袖子里边鼓囊似塞着什么东西。上校会意地用手去掏,取出来一个绣花布包,打开布包细看,里面包裹着一只洗刷得干干净净的鞋子——上校曾交给赖文光当信物的旅游鞋。
小美女断续说:“鞋子还,还给青春哥吧。我、我原本,是,是要留下,做、做个记念的,现、现在怕是,怕是不需要了”
小丫头声音愈来愈低,到最后几不可闻。她冲上校努力做出一个唇形,似乎想说“三”字。
——她实现了自己许下的誓言,搭救了上校第三次。
也是最后一次。
她那可爱的娇嫩的生命,便定格在这一个简单的、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数字上头。
上校怀抱着阿娇的小脑瓜,不敢稍作移动。即便她永远睡去了,上校也想尽量让她的睡姿舒适一点。
他很平静,平静地接受了小丫头离开的事实。似乎先前那些焦虑跟祈祷,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仅剩疲惫不堪的平静。
阳光普照,山风怒号。
许久许久之后,上校抱着小美女阿娇,沿着那只雪球滚出的轨迹缓慢往山坡上走。许多年许多年之后,上校依然抱着小美女行走着。他走得累极了。前方的路看不到尽头。
同雪球轨迹平行方向,另有一行小小的足迹,那是小美女中剑后挣扎上行,去滚雪球灭火救人的脚印。几乎每一处小美女用脚步踩出的雪窝内外,都淋淋漓漓洒落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血迹洒落白雪上好似玫瑰花瓣。
上校想不通阿娇那羸弱的身体里,为何会有这样多的鲜血?是何种神奇的力量,支撑着她胸前插着利剑攀爬了这样长的路程?
这一段用血的花瓣装点的路程!
第六章南下北进1
钦差大臣赛尚阿老脸阴沉,端坐于中军大营中间位置,怒目着两员不争气的败将。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向荣和乌兰泰两员将领手握十万重兵,对付一群山民矿工出身的泥脚杆居然败多胜少,这让钦差大人十分恼火,他的如意算盘全被这两个无能的家伙打破了!
赛尚阿纵横官场几十年,深得前后两代帝王道光及咸丰的信赖,自然有其独到的宦海浮沉本领。。在先帝爷道光时代,赛尚阿以为人谨慎低调,为官清明廉洁著称,他于嘉庆年间中举,至道光中叶已官居内阁军机和理藩院一品尚书之职;道光末年更出任协办大学士间九门提督,属于地地道道的“无冕宰相”。。然而赛尚阿颇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仕途隆兴,跟他满蒙贵族的身世及老好人的品行不无关系,而且他最初是以文进仕,对于带兵打仗可谓一窍不通。
但架不住新皇上咸丰软硬兼施,赛尚阿无奈之下接了这份棘手的差事,暗自却已头大如斗!李星沅是少有的能臣,周天爵是著名的酷吏,向荣乌兰泰也均为统兵有方的名将,乌兰泰的黔兵战斗力略逊,向荣从湖南带来的楚军可一向能征惯战,并非轻易便可打败的乌合之众以这样的阵容尚且弹压不住两广乱局,他赛尚阿又非张良再世,如何便能一举扭转乾坤呢?
所以赛尚阿接旨后即极力笼络像都统巴德清、副都统达洪阿、总兵官长瑞兄弟等一干征战经验丰富的武将,也带齐了诸如军机章京丁守存、按察使姚莹等善于谋划的智囊。。。
然而事情从一开始就有点荒腔走板!京中的皇亲族人、宗社子弟里闲散困顿之辈,听说赛中堂出任钦差平叛,手握“遏必隆”宝刀先斩后奏,特旨军费白银一百多万两以供军需,麾下强将如虎,高参如云,都纷纷走门路托关系想搭上“广西平逆”这班车。
这帮纨绔子弟的心思,赛尚阿十分清楚——他们定然以为此行广西,会像当年八旗入关后跑马圈地那样容易,跟着他这位德高望重的中堂大人去南方一游,回来时得胜还朝,人人都逃不了升官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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