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华作品集(共计7部)》第167章


能坐于侧位,皇上虚位在待谁?皇上当着天下人的面重重扇了霍氏一耳光,若我们只是沉默,那么朝堂百官欺软怕硬,以后折腾出来的事情,绝对有得我们看。不说别的,只这后宫的女人,就会源源不绝。我们能挡掉一个、两个,可我们能挡掉所有吗?大哥今晚回敬了皇上一个响亮的巴掌,让皇上和百官都知道,虎须不可轻捋,何错之有?四、大哥虑事周到,两个意欲侵犯云歌的人已经当场摔死。从侍卫处查,只能追查到是冯子都下命,冯子都和孟珏的过节天下尽知,他想对付孟珏的旧日情人,很合情理。女儿推测,冯子都现在应该已经‘畏罪自尽’了,那么更是查无可查。皇上就是心中知道是霍氏所为,无凭无证,他又能如何?难道他敢为了一个宫女对爹爹发难?不怕背上昏庸失德、弃失忠良的千世骂名吗?就算他不想当贤君,可也要顾虑君逼臣反!”霍成君语意森森,言谈间,早让人忘了她不过是个未满双十的少女。
霍光冷笑:“我的计划全被禹儿的莽行打乱,现在依照你这番说辞,他竟是全都做对了?”
“大哥当然有错,错就错在既然出手,就不该落空。大哥选在今晚除掉云歌,不管天时、地利都十分好,可他太我行我素。大哥应该知会爹一声,让爹帮他将宴席上的人都稳在前殿,不许任何人随意离开,也不许任何人随意将消息传入。倘若如此,那么现在大哥就不是在这里挨打,而是坐于家宴上接受弟弟妹妹的敬酒。但大哥的错,爹爹应占一半。大哥若知道爹爹肯支持他除掉云歌,他怎么会不通知爹爹?大哥正是猜不透爹爹的心思,才会自作主张。”
霍光一言不发。
屋内是“风雨欲来”的压人沉默。
霍成君却只是静静地望着霍光。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与畏惧。
霍山和霍云心中对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妹子有了几分极异样的感觉,敬中竞生了畏。
好一会儿后,霍光对霍山、霍云吩咐:“叫人进来抬你大哥回房疗伤。”
霍山、霍云暗松口气,忙磕头应是。
等仆人把霍禹抬走,霍光让跪在地上的霍成君、霍山、霍云都起来。霍山霍云小心翼翼地挨坐到席上。
霍成君三言两语化解了父亲的怒气、救了大哥,却是半丝喜色也没有,人坐到席上,竟有些恍恍惚惚的伤悲样子。
霍光对霍山、霍云道:“如成君所猜,我已经命人把此事处理周全,皇上肯定查无可查。可以后如何是好?你们先说说你们的想法。”
霍山和霍云对视了一眼,一会儿后,霍云道:“这次的事肯定会让皇上全力戒备,以后想再对云歌下手,困难重重,只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若云歌在两三月内有了身孕,那……”霍云叹了口气,接着说,“毕竟侍卫只是守宫廷门户,并不能随意在后宫出入,太监又全是于安的人。宫内的宫女虽有我们的人,可都是只会听命行事的奴才,并无独当一面的人才。皇后快要十四岁了,按理说已经可以独掌后宫,可她却对这些事情一点不关心。否则内有皇后,外有我们,皇上即使宠幸几次别的女人,也断无可能让她人先诞下皇子。”
霍光叹气,霍云的话说到了点子上。小妹虽然是皇后,可对霍氏来说,如今只是面子上的一个粉饰,没有任何实际帮助。小妹顶着皇后的头衔,本该能让霍氏通过她的手执掌后宫,但如今霍氏却对后宫无可奈何。
霍光心中虽别有想法,可是成君她……
这个女儿与别的儿女不同,勉强的结果只怕会事与愿违。
霍成君没有任何表情地说:“爹爹,女儿愿意进宫。”
霍山、霍云先惊、后喜,寻求确定地问:“妹妹的意思是……”
霍成君迎着霍光探问的视线,挤出了一个笑。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幼时与女伴嬉闹,玩嫁娶游戏时,她自信满满地说:“我的夫君将来必是人中之龙。”
与盂珏的初次相遇时的惊喜,再次相逢……
她的羞涩,她的欢喜。
和孟珏并骥骑马,他曾体贴地扶她上马。
他为她抚琴,两人眼眸相触时的微笑。
她为他端上亲手所做的糕点时,他曾赞过好吃。
他曾温柔地为她摘过花。
月下漫步,两人也曾朗声而笑。
第一次执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
那颗如鹿跳的心,若知道今日,当日可还会义无反顾地沦陷?
在他毫不留恋地转身时,他已经将她的少女心埋葬。
从此后,这些都是已死的前世。
她的今生将会……
霍成君的笑容虽然微弱,眼神却是决裂后的坚强:“爹爹,女儿愿意进宫,替霍氏掌管后宫。”
云中歌(二)比翼今生
夜深唯恐花睡去,故点红烛照高堂。
好似怕一个闪神,就会发觉云歌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刘弗陵不许有一
丝黑暗影响他的视线。
宣室殿内,火烛通明,将一切都映得纤毫毕现。
张太医半跪在龙榻前,为云歌针灸。
刘弗陵怕惊扰张太医的心神,所以站在帘外,眼睛却是一陕不映地盯着帘内。 . ’
于安和七喜、六顺等宦官黑压压地跪了一地,殿内殿外都是人,却没有任何声音,殿堂内凝着压人心肺的安静。
很久后,张太医满头大汗地出来,疲惫地向刘弗陵磕头请退:“臣明日再
来。皇上不用担心,云姑娘伤势不重,休养一段日子就能好。”
刘弗陵温言说:“你回去好好休息。”
张太医跟着一个小太监出了大殿。
刘弗陵坐到榻旁,手指轻缓地描摹过云歌的眉毛、眼睛、鼻子……
他从前殿匆匆出来,刚赶到沧河,看到的一幕就是云歌倒挂在高台上。
突然之间,冰台坍塌,冰雪纷飞。
她如折翅的蝴蝶,坠向死亡的深渊。
她那么无助,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坠落。
他拖她入险境,却保护不了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如何失去她。
他只能看着…一
刘弗陵在云歌榻前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于安看皇上似想一直陪着云
歌,迟疑了很久,还是咬牙开口:“皇上,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天亮了,天亮后
还有政事要处理,皇上稍稍休息一会儿,云姑娘这边有奴才们照看。”
照看?刘弗陵抬眸看向予安。
与刘弗陵眼锋相触,一帮太监都骇得重重磕头,于安流着冷汗说:“皇上,
是奴才办事不力,求皇上责罚。”
六顺忙说:“与师父无关,是奴才无能,中了侍卫的计,未护住云姑娘,奴
才愿领死罪。”
刘弗陵淡淡问:“抹茶、富裕还活着吗?”
于安立即回道:“富裕重伤,抹茶轻伤,都还昏迷着,不过没有性命之忧。
等他们醒来,奴才一定严惩。”
刘弗陵看着跪了一地的太监,几分疲惫:“你们跪了一晚上了,都回去休
息吧!”
六顺愕然,皇上什么意思?不用办他们了吗?
刘弗陵挥了挥手:“都下去!”
所有太监都低着头,迅速退出了大殿,一会儿工夫,大殿就变得空荡荡,
只剩于安一人未离开。
于安期期艾艾地说:“皇上,奴才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云姑娘,绝不会让这
样的事情再发生。”
刘弗陵凝视着云歌,近乎自言自语地问:“护得了一时,护得了一世吗?宫
内的侍卫都是他们的人,你真能保证再无一点疏忽吗?还有躲在暗处的宫女,
你每个都能防住吗?”
于安无语,这样的问题……
就是问皇上的安全,他都无法回答,何况云歌的?毕竟太监人数有限,他
的首要责任是保护皇上安全,能分给云歌的人手有限。如果霍光下定决心要
云歌的命,他根本不能给皇上任何保证。
于安看向云歌,忽然觉得她的命运已定,只是早晚而已,心内痛惜,却想
不出任何办法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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