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策》第10章


小圆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把花递上前去,“真是神算子庆哥儿了。”
“我闻着味了。”欢庆把小圆带来的花放入青瓷花瓶里,又整理了一番,将某几支往瓶深处进了些,某几支又往外拉了拉,参参差差的,比方才小圆拿在手里的一束模样要好看多了。
“庆哥儿,你还会插花么?”
“怎么不会,把花放进花瓶里不就结了。”
“可我觉得你插的花好看,你要这些花便是用来放进花瓶里的么?”
“是啊,屋里有鲜花,会显得亮一点。”
“可过不了几天花就枯萎了。”
“再采。”
小圆有些心虚,“庆哥儿,那些花是二爷让人买来种的,咱们这么采花……二爷会不会不开心啊?”
“他还管这点鸡毛蒜皮?”欢庆瞪起眼睛,“也忒小气了!”
小圆突地低下头,“我方才出去采花,见着二爷他们回来了。”
“哦?”欢庆一喜,“我的认字课又可以开始了。”
“二爷去玉小姐那里了。”
“哦,那再说吧,先吃点东西,痛了那么久好饿啊。”
小圆有些奇怪地看向欢庆,“咦,庆哥儿你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说完人就往外走了,小圆看着她走向厨房的背影喊道:“慢点,我跟你一块去!”
欢庆和小圆在厨房里缠着厨师一道做了些面疙瘩,小圆和厨师都没有听说过这东西,只觉得能用面粉和水做出这样的玩意儿,配上汤料加以佐味,挺稀奇。
两人这些日子来一向如此,想吃东西了便直奔厨房缠着厨师,做一些稀奇的吃食,做好了就当时在厨房吃了,吃得餍足,就又回去了。厨师柳师傅也习惯了这两人的作风,加上欢庆时不时还能对他的厨艺有点启发,也很欢喜这两人前来。
今日是面疙瘩,他看着欢庆的做法,大致记在了心里,听闻二爷今日回了山庄,打算在二爷面前露一手。
晚膳时分,侍女端了面疙瘩送去给梁牧,梁牧正与玉容在房里说着话,见到侍女端了两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进来,便皱了眉。
“这是甚么?”
“二爷,这是柳师傅新做的吃食,说是……叫面疙瘩。”
“面疙瘩?”
“是。”
玉容听了轻笑,“庖厨柳师傅也爱搞些新鲜玩意了。”
侍女道:“这是庆哥姑娘去厨房做的,柳师傅给改了些,让二爷您尝尝看怎么样。”
“庆哥姑娘?”
侍女解释道:“总是听小圆叫那姑娘‘庆哥’,奴婢们不晓得那姑娘叫什么,便也跟着叫‘庆哥姑娘’了。”
梁牧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时间不长,你们倒是都认识她了。”
侍女本还想说什么,见到玉容面色并不那么喜悦,神情寡淡得仿佛结了一层薄霜,于是就没有再说,低了头将两碗面疙瘩放在了桌上,便退出去了。
梁牧用筷子拣了一块疙瘩,放嘴里嚼了嚼,“还不错。”他看了眼一旁的玉容,“你尝尝,要是喜欢可以让柳师傅继续给你做。”
玉容微笑着,“白日里吃得多了些,瞧着这些便没有多少胃口,表哥吃罢。”
“胃口不好?让修衣给你看看罢。”
“不用了,不碍事。”
“自己注意身体。”随后,梁牧没有坐多久,吃了些面疙瘩,便起身了,“我去书房看账目,你好好休息罢。”
“嗯,表哥慢走。”
玉容站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终于见不到了,才回转头,桌上放着两碗面疙瘩:一碗满满的,几乎没有动;另一碗被吃得七七八八,多是汤水了。
夜里有些冷,梁牧从书房回自己房间,本不必路过山庄西面的院子,却不知道为何转了头往西边走了段。
她房门外不远处放了张梯子,靠在屋檐上,浅淡的月光里,投了一串格子在地面上,有半串影落在了半开的房门上,他立在门边,往里看了眼,暗黄的烛灯悠悠地燃着,桌上一个青瓷花瓶里插着一束桂花,一股清淡的花香从房里飘出来,在门边隐约可闻。
屋里边没人。
他看了眼那梯子,走到屋前空地上,往屋顶望去。
她坐在屋瓦上。
弯月初上,月光还很浅淡,从无边的澄净夜幕里落下来撒到人间,将整个人间批了一层流水般灵动的银辉。这些银辉落到她发梢、眉睫、鼻尖,像是被溅开了,又集中地染白了她肩头的衣衫。
那女子安静默然地坐着,身边放着几块瓦片,大约是怕掉下来,她坐到屋板上了。
梁牧没有出声叫她。
站了会,听到她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唱起歌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曲子走得很慢,却仿佛每一字都能唱到心里去。
梁牧从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也不晓得欢庆到底唱没唱对,这么听她悠悠唱着,只觉得有一双温柔手从他额间抚到面上又落进心坎,柔弱的力道坚持不懈地扯着他心口的弦。
歌声停在这里,他望着那个屋顶上的女子,好像在她唱歌的时间,月光突然变得深浓了一些,将她整个人都罩进了莹白的月辉中。
他正要迈开步子去登梯,她又唱起来。
这回一开腔,声音比先前大了些,也更多了一分轻灵与幽深,像是从山洞里吹出来的箫声那样悠长——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声音又落下来了,如笛如诉。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一时愣住,有点不敢相信房顶上坐着的人是几个月前同他说丈夫从军五年、生了个儿子已经两岁的女子。
她唱完了,仰着头望月,就着月光看去,她发梢的细碎仿佛是一层模糊的月光轮廓,那轮廓有一处突出,是她的簪子,垂着一串细小的晶莹珠子,与那些散落的发丝嬉戏飞舞。
梁牧心头一阵猛跳。
他脸色极不自然地低下头,想要走开。
“牧爷,你杵在那里干嘛?听壁角啊?”
欢庆的声音从上头传下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出个声,属猫的啊?”
梁牧整理了神色,爬梯子登上了房顶,她神色自然望着他,眉眼间带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反方才的柔婉忧伤,“刚来,你不在屋里。”
“找我有事?”她伸出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白皙的脸突然凑近了他,莫名让他呼吸一滞,“该不会是要找我月下谈心?”
他望着她晶亮的眼睛,“才识得几个字?谈什么心?”
她把手从他肩上拿下来,瘪起了嘴,“你不在,我找谁认字去?”
梁牧顿觉肩头一轻,短短时间的一个动作竟让他有些眷恋起来。
“去了趟烟崞,置办些木材。”
“买木材?要造房子了?”
一派平常的语气仿佛与他是结实多年的老友,这种感觉让他意外地感到舒服,“做一些拒马,短横木的。”
“哦?”欢庆眼睛一亮,“卖给谁?宋王还是韩王?”
“你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
“坐看狗咬狗,又没损失。”
“狗咬狗?”
她双手一摊,“你把粮食卖给宋王了?”
“还没有。”
“那你想要干嘛?不赚钱了吗?”
本来此事只有他和樊余知道,也吩咐了樊余不对别人说起,如今欢庆问起,不知怎的,却没有隐瞒:“跟宋王换了三个承诺。”
“什么?!”欢庆突地站起身来,因着动作太大,脚边的瓦片给哐当当踢下去了。
“为何如此惊讶?”
“君子才重诺,小人尽无信!”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跟个小人要三个承诺,笨死了!亏得倾家荡产都没地方哭去!”
梁牧轻轻一笑,“你怎的知晓宋王是小人?”
她一愣,在他探究的目光中撇过头,“随便猜的。”
梁牧没有再问,看着她闪躲的目光,凝了笑容,“早点回房罢,从这摔下去就不只有心绞痛了。”
“要你管!”
她回得飞快,说惯了似的,说完就撇开脑袋去看别处。好一会,身边人还在,好似并没有走的意思,欢庆又去看他。
梁牧一脸漠然看着她,面无表情,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极淡,嘴唇抿得有些紧。如果没有猜错,这个人大概是有点生气了?
“喂,你干嘛突然说生气就生气了?我怎么了啊?”
“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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