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之西洋》第15章

上海1940年
通常儿玉不会这样对待手下，即使他有个黑帮的出身背景。这些举动，早已不符合如今身为机关长的身份。要是早些年还是朝鲜、东北打滚的时候，早是一番拳打脚踢，那只是一个巴掌而已。今天儿玉连串反常的举动，更加说明这位正在等待的贵宾金枝先生身份的特殊及重要。
儿玉步入大楼后，迅速走向楼梯。沿路上，所有员工频向他鞠躬行礼。但头也没抬地举步上楼，快步走向位于三楼后段的机关长办公室。
才接近办公室，便示意随从退去，一人独自走进办公室里。只见一位身材细高、气质不凡，脸上带着副黑框眼镜的斯文年青人，立在办公室一角，安静地观看柜上的青花瓷瓶和盆景。
适才儿玉急促的脚踏声，当然足以惊扰房里的客人，只是这位年青人依旧优雅地继续欣赏着瓷器和盆栽，恍若完全不在意儿玉的到来。儿玉见此模样，脸上居然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的不快，只是慢慢地退到办公室的另一角落，静静地等待着这位年青人的传唤。
「儿玉，这盆景长得好，哪找来？应该有相当时间吧？」
「是的，有三百多年了。是从苏州的『拙政园』里头搬来的。金枝先生，如果您喜欢，马上差人运回东京。」
「我…向来不夺人所爱，还是留着吧！」
儿玉注视着金枝，语调镇定平和答道：「是的。」
金枝走到沙发坐下，同时示意儿玉就座。儿玉直挺挺立在一旁，看着金枝入座后，才谨慎坐在金枝对面。
「儿玉，差事办得不错。…感谢你为国家所做的努力。」
听了金枝这番话。儿玉难得显现兴奋情绪。只是一抹笑容，很快便从脸上褪去。
「能为天皇及祖国效命，是我儿玉至高的荣耀，也是我们家族无上的光荣。」
「很好。儿玉，你不愧是大和民族的战士。来的时候天皇陛下亲口告诉我，特别表扬你的贡献。」
方才压下的笑脸瞬间又浮出。这会儿玉不再压抑掩饰，立即起身给金枝行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天皇陛下…亲口。。」
金枝点头。
儿玉激动莫名。身为一位极端支持天皇封建传统的拥护者，受到天皇的亲口赞扬是何等的荣耀及恩典。这或许可以解释这位年少得志的机关长今天这般忘情的表现及反常行为举止。
「感谢天皇恩典。我…儿玉誉士夫以大和魂发誓，誓以肝脑涂地以报天皇陛下的盛恩。」
随着儿玉低沈的声吼，只见他壮硕的身体轻微抖动。尽管力持镇定，试着不让金枝瞧出。但金枝还是立即发现儿玉身上的转变。
「很好！很好！坐下吧…儿玉。」
儿玉这才坐回位子上。
「先生，这回来上海，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任务交办？」
「我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要交代你。」
「有什么事…何须劳您亲自来趟上海。只要拍封电文便可。我儿玉自当竭尽所能为您效命。」
注视着儿玉，金枝眉宇间有意无意间流露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这项工作，必须亲自交待你。我们大日本帝国最重要的关键时刻。。。即将到来。现在…须要你的协助。」
儿玉先前的得意还未放下，脱口而出：「关键时刻？我们打算要和美国人摊牌？也好。反正迟早会走到这天，不如…」
「不如怎样？」
金枝从儿玉眼神中看见如太阳般炽热光芒。
「先发致人！…。中国兵书里头说：『善战者先发致人，不受致于人。』」
听了儿玉这番少有放情陈词，金枝隔着茶几端望着儿玉，眼神不时露出好奇。儿玉很快便察觉金枝的反应，自己的踰越和失礼，态度一变回复原先的恭敬。
「失礼了！」
「说吧…又没怪你。」
儿玉重新坐正身体，这才开口。
「相较于美国，我们日本的人口、资源都有一段差距…既然免不了和美国人冲突。不如…“先发致人”。我们不是为这天准备多时了。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等待。」
听了儿玉的解释。金枝倒也不觉意外，毕竟儿玉不在只是江湖黑帮份子，似笑非笑继续问道。
「是吗？我倒有兴趣听听你的说法。。。怎样的『先发致人』？」
金枝的眼神里质疑多过好奇。他质疑能从儿玉人口中，听到些什么不一样的看法。儿玉当然也看出金枝对他的疑问。这些年来东奔西走，和军方合作，的确也长了不少见识。如今的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金枝的质疑，倒是给他一个展现自己能力和判断的机会，及未来更上一层的筹码。索性赌上一把，大胆表达自己的看法。
「我儿玉…是个黑帮人物。行军作战，不是行家。但。。。如果讲起黑帮刀口下舔血的日子，我…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先发制人…是我这些年来，刀里来，火里去…得到的答案。」
儿玉微待了一会，确定金枝没有异议。才又谨慎接着开口：「打个比方吧…这上海滩头有两批黑帮争夺外滩码头。势力小的一帮，如果不想等着被消灭…赶出上海滩。硬拼。。。当然行不通。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假使硬来，人马没对手多，势力没人大，当然只有吃亏的份。依我的经验，求胜生存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先发致人，先下手为强』。趁对方始料未及。。。不及防备的时候，先来个致命一撃，偷袭对手的心脏要害、最重要的堂口。。。杀他们个冷不防。在对手还来不及还手之前，就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杀得对手屁滚尿流滚出上海滩…」
儿玉带着霸气一口气讲完看法，脸庞上闪着腾腾不绝的杀气。金枝听了儿玉的这番话，当场不顾形象哑声大笑：「哈！哈！儿玉，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你根本就是个将军之才，你的看法和山本五十六（IsorokuYamamoto，1884年…1943年。二战期间日本海军大将，偷袭珍珠港的策划人。）大将是一样的！」
听了金枝的赞扬，没有更加自满。精明的他知道韬光养晦、过犹不及的道理，可不想叫金枝因此多了戒心。马上收起原先的霸气，谦逊响应：「战场不一样，我不敢和山本大将相提并论。这些不过是我们这黑帮。。。在刀尖上讨生活，学来的求生之道。」
「求生之道？…没错，这的确是条必要的求生之道。儿玉，我打算要交付给你的任务，正和你所说的这个求生之道不谋而合。」
「无论是什么样的任务，我都愿为祖国和天皇誓死效命。」
金枝收起原先的笑容，严肃正色说道：「儿玉，一旦日、美开战，我们日本的处境可就和现在大大不同。美国可是现今世界上第一等的强权，距离日本千里之外，先发致人的策略，纵使能给予美国人重重一击，但是要说到“致命”，还是不太可能。毕竟，我们是不太可能像现在占领中国一样。。。占领美国本土…」
听了金枝的陈述。儿玉犹豫了会。神情似乎考虑着什么。金枝自然察觉对方的踌躇。
「儿玉。。。还有什么看法，尽管开口说吧。国家和我要的都是人材。」
「先生…您所说的都是事实。虽然如此，至少我们可以让美国人在太平洋上安份一段时日。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完成很多事。」
第22章幕府密件
更新时间2007…12…2322：58：00字数：3854
上海1940年
儿玉这番话给金枝全新的震撼及感受。他不发一语静静望着儿玉，心中琢磨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未来战争何时结束，未来儿玉肯定会在日本历中上扮演更重要的角色。至于这个角色是正？是邪？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金枝和日本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等待未来。金枝话峰一转，脸上笑容再现。
「说得好，儿玉。这正是我们所要的。未来将会是一场艰困而持久的消耗战争。届时必须拥有庞大的资源、资金来支撑这场战事，来赢得最后的胜利。唯有像德川家康大将军（TokugawaIeyasu，1543年1月31日–1616年6月1日。日本江户幕府，也称德川幕府的创始人。江户时代1603…1867年）那样坚持到底的人，才能得到最后胜利。。。一统天下。」
「儿玉，天皇和这个国家现在…须要你的帮忙。」
从金枝严肃的表情中，儿玉明白这绝对是项可以足以入寺靖国神社的任务。他眼神坚定望着金枝，然后毅然点头。
（注：靖国神社位于日本东京千代田区九段北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