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会》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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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折言,中国必被西方列强瓜分,所谓“瓦裂”。与日本组成一个国家,对抗西方,才是中国的生存之道,“瓦合”即中日合邦。
关于政策的奏折再荒谬,也是构思,不会获罪。维新派的急躁幼稚,朝野共见,比如谭状非觉得蒙古、西藏、青海、新疆荒凉无用,奏请卖给英俄诸国,所得金钱可大力发展城市经济,是富国强兵的捷径……但只要皇上不准奏,也便无事,不会有人追究其卖国罪。
而这道《瓦合》奏折,皇上准了。国体巨变,竟没跟太后商量。太后警觉,再看附件,断定是政变。
附件讲掘金。一八六○年,英法联军侵占北京,烧了皇家三山五园。万寿山、玉泉山、香山、清漪园、圆明园、畅春园、静明园、静宜园,掠尽其财宝。
民间传说,废墟下有皇家秘密金窖。奏请让袁世凯率北洋新军三百人入京,赴圆明园废墟掘金,以弥补军费亏欠。
皇上准了。
圆明园废墟接近太后居住的颐和园,以一个民间传言,调来西式装备的新军,劫持太后的意图明显。康难赫秘密出京,上了英国客轮,是等待兵变结果。早早被赶出变法核心,兵变是他夺权的唯一出路。
变法是皇上开路,太后督阵。太后已在慢慢放权,但大权至少还会保留五年。然对于皇上少年求成的心性,五年怕是太长……
崔希贵:“康、梁逃去日本。太后杀了四章京、康难赫弟弟、执笔写瓦合奏折的大臣,这六人是为皇上顶罪。”李尊吾呆呆听着,眼中闪过一道红霞,是火柴之光的映射。
晃灭手中火柴,王午吐口烟气。广州产的巧明火柴,英国的十支装香烟。崔希贵望着婀娜烟雾,像望一个令人心痛的女人:“听说皇上不再抽烟袋,改抽了烟卷,一根接一根的。”
王午:“谭公子生前,抽俄国的莫合烟,也是一根接一根。”烟雾中透出野兽凶光,转向李尊吾,“在听么?”
李尊吾像个被绑架的商人,惶恐点头。
崔希贵和王午对视一眼,均是失望之色。王午低头喝汤,崔希贵抽出一根烟,置于鼻下闻着,无意再说下去。
火柴头是红磷,燃后一股怪味。刺鼻,却有魔力,令人禁不住要闻。李尊吾鼻翼扇动:“康难赫遭皇上排斥,但他可以影响谭状非。说动皇上围园劫后的人是谭?”
王午抬头,脸上露笑,像草原上的寂寞牧人望见地平线出现人影:“到底是李大哥,从散碎话里,拨弄出关窍。”
李尊吾:“谭是张之洞的人,为何会照康难赫的意思办?”
王午:“因为他的年龄,年轻即是罪恶。年轻人总相信出奇制胜。”叹一声,“皇上也年轻。”
崔希贵:“不得不佩服张之洞眼光,读康难赫文章,竟能看出奸佞,要求谭状非避康如避祸。谭状非父亲贵为湖南巡抚,他本是纨绔子弟,却崇尚江湖豪气,康难赫的夺权计划,在老政客看来几同儿戏,但在他眼中是英雄豪赌。”
王午:“唉,世上的事,不怕正义,只怕魅力。一旦构成魅力,死活也得干了。”
崔希贵:“康、梁二人逃了,谭也逃,便没了首犯,难道要皇上当首犯?事败不走,对皇上讲义气,谭公子是条汉子。”
王午:“谭公子在湖南读书时,机缘巧合,得了文天祥遗物凤矩剑和蕉雨琴。来京变法携此琴剑,以激励自己,讲气节做高士。”
南宋将灭时,文天祥卖尽家产,招募义军,对抗元军。南宋灭后,文天祥回绝高官诱惑,誓死不降元,坐牢三年后就义。
王午哀叹:“文天祥还有领军与蒙古铁骑拼杀的豪举,不枉男儿身,谭公子只是做了个顶罪的,委屈了一腔热血……大总管,我存在这的蕉雨琴、凤矩剑拿出来吧,想瞧瞧了。”
剑一尺二寸,仅比匕首略长,木鞘无漆,鞘口镶玉。琴长三尺六寸五分,象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横于桌面,仿佛午睡的少女,底面刻有琴铭:
“海沉沉,天寂寂。芭蕉雨,声何急。孤臣泪,不敢泣。”
15 误国
崔希贵只喝酒不喝汤,给李尊吾添了个酒杯。杯口镶金线,虽落魄民间,仍不改奢华。李尊吾闻着酒香,久久不敢喝下。
许多年来,仍未练出酒量。心境不佳时,畏酒如畏敌,因为一喝即醉,无力自保……现今已是废人一个,不醉,也保护不了自己。
李尊吾咽下口酒,辛辣如毒,这个身体对许多事都不适应了……一口饮尽:“为何豪杰总受小人利用?”
崔希贵是百年老人的笑容,慈祥、酸楚:“因为豪杰有豪情。”
王午大笑,眼角如溃烂的菜叶:“塔吉克人一眼就能看出混在羊群里的狼,坏人瞒不过塔吉克人——可惜我被康难赫瞒过,跟谭公子第一次见他,眼光如电,逼得我这双习武的眼睛也要闪避。”
崔希贵苦笑:“史书上记载的祸世奸雄,总是天赋异禀。”
王午:“唉,我向谭公子进言,此人气概,值得追随——愧对了身上塔吉克之血。”
塔吉克人居住在与俄国接壤的塔什库尔干高原,男女容貌俊美,有轻财重义的名誉。清朝初年,塔吉克首领受朝廷册封,但册封只是一纸空文,来京受封的人没有回程费用。六十余位塔吉克人未回家乡,在距京城百里的潮白河沿岸,寻到一片元代蒙古人的废牧场,垦荒育草,就此生存下来。
塔吉克人内心纯净,观他人邪念,清晰如照镜。只是中原历史太久,事多奇变,善恶难判。王午是潮白河塔吉克后裔,六年前做了谭状非贴身保镖,谭在被捕前,以琴剑相赠。
崔希贵:“康难赫在我们眼中是伟人奇才,王公重臣却一眼将他看死,张之洞大人看他是——兔力不逮。这是佛经典故,兔子游不过海,因为力量不够。说他见识不够,外围鼓噪还可,成不了大事。”
清朝第一位皇帝皇太极入主中原,冷落了多年重臣范文程,依靠明朝降臣洪承畴治国,便是“兔力不逮”的道理。范文程做皇太极军师前,仅在边镇衙门供过职,战争时期可算足智多谋,管理国家,不是才华不够,而是见识不足。
康难赫兵变不成,也是见识不足所致。他概念里的谋反,像小说里一般简单。
小说害人。褚人获是清初一代名士,文史着述甚丰,晚年做了件贻笑士林的事——写了小说《隋唐演义》,中段写造反的平民豪杰,前后写隋朝唐朝的宫廷事变。他写的宫廷,细节根据史料,人情等同平民,皇帝如私塾学子、妃子如酒肆歌伎,令人大跌眼镜。
褚人获科举不利,一生未入朝廷,下笔荒唐,不是学识不够,是见识不够。后来文人看不下去,删去前后,保留平民造反的中部,即是《说唐》。
朝廷与市井是两样人情。春秋时代诸子百家有一家是“小说家”,被评为“不入流”,因为以市井人情去解释朝廷事件,大众觉得“好理解”,实则更加远离真相。
司马迁着《史记》,除了选用正规史料,还用了小说家言,所以遭后世质疑。超出常情之外的,才是历史。“合情合理”的写法往往是强解,孔子着史书《春秋》,是“述而不作”,记述事件而不强作解释。因为一解释,便会失真。
崔希贵:“多位大臣对康的第一印象都是,虽然满口欧美,骨子里是个看多了改朝换代小说的三流乡绅。谭公子因此人丧命,颇为不值。”
王午不愿接话,低头喝汤。崔希贵给李尊吾倒酒:“你是义和团大仙爷,可知义和团之乱起于康难赫?”
李尊吾敏感到什么,但顷刻失去思路,一脸迟钝。崔希贵含笑,显然看到他的瞬间变化:“许多无能之辈,为祸人间,却犹如神助。”
康难赫不懂政治,只懂小说,所以兵变不成,但也因小说,成了国际名人。逃到日本后,康、梁二人写了大量文章,将光绪描写成一代明君,遭到母后迫害,在命悬一线的情况下,传消息让两位臣子逃亡。
这种明君忠臣的故事,在报纸上刊登,感动欧美。康难赫被视为戊戌变法的核心人物,受各国政要重视,在加拿大时甚至以招待国家首脑的马队迎送。
康难赫自称皇帝的老师,游历新加坡、印尼时,当地华商求见,要跪拜磕头。他俩还伪造了一条光绪手书的衣带,说光绪密令两人起兵救他。
曹操专权,汉献帝写书于衣带,向刘备发出反曹的命令——这是《三国演义》中“衣带诏”典故,对海外华人刺激极大,纷纷捐款,以作军费。
皇上居在的瀛台,他俩说是一座四面环水的大殿,原有三道石桥,太后封了两道,仅留一道,派兵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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