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旗袍》第18章


高原点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他想起了白香衣,他走了,她怎么办?
“不,我不能走。”他坚定地说。
两个军人迷惑不解地交换了一下目光,女军人说:“难道你不想念你的爸爸妈妈?他们可是想你想疯了!”
“我想,非常想。可是我现在不能走。”高原有些激动。
男军人宽容地笑了,对女军人说:“看看我们,找到高原都乐糊涂了,高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一定有许多事情要交待一下,怎么能说走就走呢?”然后又笑着问小高,“是不是呀,高原?”
高原点点头。
男军人用商量的口气说:“要不这样,我们明天来接你,你收拾收拾,和老乡们告告别。高原,你看行吗?再晚,我们就不好回去交差了。”
高原沉思了一会儿,勉强点了点头。
他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收拾,很快就打好了一个小包裹,撂在床上。
村长听到消息来了,先祝贺他找到了父母,并说晚上给他饯行。高原力辞,可村长说不去就是瞧不起他之类的话,让高原不能拒绝。饯行宴还算丰盛,村长把准备过年的年货都搬了出来,请来村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作陪。入席的时候,村长本想把他安排在首席上,无奈他坚决不肯,只得由他自己坐在了下手,为此村长在席间几次三番说怠慢了高原同志。他们一口一个高原同志,听惯了他们叫自己小高,高原很不适应,觉得他们所说的高原是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
这是高原平生受到的最高礼遇的宴席,也是最难以忍受的宴席,心不在焉,老跑神儿,人家说和他亲热一杯酒,他却端起茶杯来喝。到最后他听着人们没完没了的感情话,觉得这场宴席好像要永无止境地进行下去,只得装醉,告辞出来,弄得村长非常扫兴,说他不够意思,但是他已经顾不了许多,他要见白香衣,觉得再见不到白香衣自己就要疯了。
在去白香衣家的路上,他顺便掏了几个墙洞,运气不错,收获了三只胖乎乎的麻雀。
白香衣家院门紧闭,悄无声息,想是已经睡下了。他借着酒劲把门敲得山响。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打开屋门的声音,接着白香衣的声音飘了出来:“谁呀?”
“是我。”
“高老师,天很晚了,有事明天说吧。”
“不行,你一定要给我开门。”
白香衣还是坚持有事明天再说的话,他就说:“如果你不开门,我就在这儿敲一晚上。”
半晌白香衣没有吱声,最后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前一后,他们走进屋里,白香衣坐到炕沿上,高原搬了一张小凳坐在屋子中央。高原伤感地说:“明天我要走了。”
“知道,恭喜你找到父母。”白香衣很平静,不咸不淡地说。
“我舍不得走,我还要回来。”小高表态。
“哦。”白香衣随意地应着,意思是说你走不走回来不回来都不关我什么事。
高原有些着急,幸亏喝了酒,有酒精为他壮着胆,否则后面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说出来了。“我是舍不得你呀!”
白香衣听了如五雷轰顶,但很快稳住了心神,冷笑说:“是吗?我可高攀不起!”
高原冲到白香衣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白香衣想挣脱,却被高原死死握住。手被握得生疼,白香衣不由地就呻吟了一声,高原略微松了一下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麻雀,一把揪下麻雀的脑袋,扒去皮毛骨头,露出白花花的脑浆来。白香衣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就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小高加了点力气不让她逃脱,柔声说:“香衣,别动,麻雀脑子治冻疮最灵了。”
白香衣听了,知道想挣脱也挣脱不掉,就任凭他摆弄。不知是不是麻雀脑子发挥了效力,白香衣的手在小高的轻轻抚mo下,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麻酥感,并很快传遍了全身。
小高把白香衣的两只手都仔细地涂上麻雀脑子,然后顺势把白香衣搂进了怀里,这次白香衣没有试图挣扎,而是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他们谁也不说话,他们的心狂跳在了一起。
他们一动不动,仿佛这只是一场梦而已,只要轻轻一动,就会烟消云散。幸福来的太突然太容易,往往会使人产生错觉,但是这种幸福即使再短暂,也会刻上永恒的烙印,恒久不会变色。他们保持着这种姿势,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高原觉得胸前变得潮湿,他才发现白香衣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把他的棉衣湿透了一大片。
“香衣,等着我,我去看看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小高在白香衣耳边轻声说,尽管高原把声音放得很低,传进白香衣耳朵里却像一声炸雷,把白香衣从梦中唤醒。
她从高原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仔细端详着高原英俊的脸庞,她要清清楚楚记住眼前这个男人,记住他的每一根眉毛每一根头发,她有一种预感,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张脸了。然后她硬着心肠说:“高老师,你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
高原点点头,恋恋不舍地走向门口,但他忍不住回过头,再看一眼白香衣。“香衣,我走之前,让我再看看你穿旗袍的样子好吗?”
白香衣点了点头。她起身仔细地洗了洗脸,梳了梳零乱的头发,叫高原背对着自己,然后换上旗袍。她穿上一件旗袍,在小高面前娉婷走过,就再换一件。天很冷,旗袍不能御寒,她的手脚很快就麻木了,但是她坚持着,一件一件的穿给小高看。那个夜晚就在白香衣不断更换旗袍的过程中一点点消失,当白香衣换上最后一件旗袍,天已经蒙蒙亮了。
高原再一次把白香衣抱进怀里,感觉到白香衣已经浑身冰凉。
高原喃喃地说:“知道吗?我最喜欢你穿那件蓝色的旗袍。”
“是吗?要不我再给你穿一次。”白香衣冰冷的身体贪婪地吸取着高原身上的热量,她其实舍不得离开他的身体。
“不用了,以后有的是机会。”高原柔声说。
白香衣把高原抱得更紧了,她没有信心相信,高原所说的机会。
高原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在白香衣的耳边梦呓似地说:“香衣,我想……”
白香衣在心里呻吟了一声,她想推开高原。高原却一把抱起了她,把她放到了炕上。不等白香衣挣扎,她已经被高原的热情淹没了,仿佛在刹那间,她从冰冷的冬天里,一步跨进了温暖的春天,她听见万物复苏的声音,悠扬动听,恍若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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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绝尘
更新时间2009…1…2 14:08:37 字数:3101
14绝尘
吉普车绝尘而去,白香衣软软地倒进了玉翠的怀里。玉翠把她扶回家,一进门她就泣不成声了。
玉翠安慰说:“哭啥呢?小高横竖要回来。你看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他被你迷得魂都留在这里了。俺都被你们弄糊涂了,前一阵子还你不理我不睬的,啥时候就黏糊得像秤杆秤砣了?”
小高临走前,出其不意地当众把白香衣介绍给那两个军人,说白香衣是他的媳妇,并委托村长要照顾好白香衣,连那两个军人也几次三番嘱咐一定要照顾好白香衣同志。
大年三十傍晚,玉翠抱着一捆谷草,春生提着两挂鞭炮来到了白香衣家。玉翠教了一些话让白香衣在烧谷草的时候说,说叫啥弥喽佛,特别灵验。白香衣难为情,央告玉翠替她说,玉翠说:“俺在俺家说过了,这是你家,俺说了不灵。”
春生在院门口点起了谷草,红红的火苗映红了白香衣的脸颊。在鞭炮声里,在玉翠的催促声下,白香衣依着玉翠教的话,一边向院子里走,一边说:“弥喽佛,弥喽佛,金子银钱往家驼。”
“快说最要紧的。”玉翠提醒。
白香衣又开口了,声音低了些。“弥喽佛,弥喽佛,黑闺女白小厮,上俺家里穿袄子。”
玉翠笑道:“这话就应在明年,等高原回来,你们成了亲,年底准能抱上大胖小子。”
正月十五,玉翠叫白香衣到她家吃饺子。白香衣跟玉翠说南方的风俗,这一天是要吃汤圆的,说着话,白香衣刚吃了一个饺子,忽然干呕起来。屋里没人的时候,玉翠笑眯眯地问白香衣:“好你个白老师,把嫂子瞒得滴水不露,快!把你和小高的私情从实招来!”
白香衣还想狡辩:“嫂子,别瞎说,没有的事。”
玉翠就冷笑:“都怀上孩子了,还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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