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旗袍》第2章


女,但是谁也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们实在不甘心。
女人们忙着试衣服的时候,白香衣一直保持着一种优雅的微笑,在一旁静静地看。这是一群与她不相干的女人,做着与她不相干的事情,一场闹剧乱哄哄地开始,乱哄哄地收场,曲终人散,她才从不相干里走出来,一个人收拾残局。
白香衣小心翼翼地把衣服一件件抚平折好,收拾每一件都像收拾一件心事和一个渐次模糊的面孔。白香衣对发誓要娶她的男人,历来都会提一个要求,但要求不高,只要一件中意的旗袍,使悲壮得要一掷千金的男人有种浑身的劲没处使的虚脱。听起誓言来白香衣总报以平静的微笑,笑得男人心虚,就发更毒更狠的誓。香衣明白,誓言即使能开出花来,也不过是一句嘴里说出来的话罢了,当不得真。男人不是把女人当作衣服吗?何妨不把他们当成衣服,穿过了,洗几水就旧了,也不必伤心,因为还有新衣服在衣橱里静静地等着。
那个时候她不愁没有衣服穿,因此不怎么珍惜。今非昔比,她却有些心疼这些衣服了。有几件被撑开了缝子或挣脱了扣子,她挑拣出来,准备缝补。把衣服和男人相比,她更钟情于衣服,衣服可以当作知己来看待,你懂得它了,它也不会惜力,会使你时时刻刻保持着光鲜和优雅,而男人不会,男人只是彻头彻尾的破坏者。她觉得这一辈子不会爱上任何的男人。
孔宝柜她也不爱,虽然是她自己选择的。她知道迟早要找一个男人嫁掉,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就好比看破了红尘,削发为尼,穿一辈子古板的法衣。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么早就会嫁人。
那天兰姨慌慌张张地跑进她的屋,一把鼻涕一把泪,她知道又有事情要发生了。近半年来,外面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化,兰姨的神经质越发修炼得炉火纯青,时常因为一点儿风吹草动而一惊一乍。等兰姨的手帕子湿透了半拉,她才断断续续地告诉香衣:“政府要采取行动,把我们都抓起来改造。现在还来得及,你快找个合适的人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兰姨的生意好,人缘也好,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的消息八成是准确的。
白香衣没有费多大脑筋,就选择了茶水房烧水的孔宝柜,一来他的家乡在很远的乡下,二来他身强力壮。那些有身份的人她想也不想,知道想了也是白想,一个个道貌岸然神通广大的样子,到了关键时刻,却都是一些依靠不得的脓包。
当她嘴里吐出孔宝柜三个字的时候,兰姨以为她吓糊涂了,扭着大屁股小跑到白香衣跟前,摸她的额头,使劲提醒她终身大事要慎重,并列举了一长串名单,供她选择。她却干脆地说,“就孔宝柜了。麻烦姨去跟他说一声,他愿意的话,我们今夜就走。”
孔宝柜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差点儿得了失心疯,凭白捡了一个仙女似的媳妇,便宜大了去了,要知道原先遇到白香衣,他可是只敢看一眼,不敢看第二眼的,看多了怕晃坏了眼睛。
夜深人静,宝柜就喜滋滋地带着香衣,悄悄上了路。火车一路向北,走了两天两夜,才算到站。下了车白香衣才知道,到宝柜的家还有十几里的路程,不由得暗暗发愁,便吩咐宝柜说:“去,租个洋车来。”
宝柜说:“这儿哪有洋车?干脆俺背你得了。”
白香衣心想反正是他的人了,背就背吧。孔宝柜在车站找了个熟人,寄放下行李。出了车站,是一片参差不齐的庄稼地,一条田间路弯弯曲曲,一头钻进了绿油油的庄稼里面。看看左右没人,白香衣就伏在了孔宝柜宽厚的背上。孔宝柜背起白香衣就往家赶,走得两脚呼呼生风。
白香衣忽然想起猪八戒背媳妇的戏文,就忍不住嘻嘻的笑。忽然有种幸福的感觉飘过来,没等她抓住就又飘走了。北方的景致比南方粗旷了许多,大气了许多。穿行在红高粱、玉米地之间,她好奇地问这问那。在一问一答之间,路就要走完了。宝柜告诉她,翻过前面那个大坡,就要到家了。
白香衣便要求下来,找了个清亮亮的小水洼,洗了洗满脸的风尘,抿了抿有些凌乱的头发,弹了弹身上的尘土,她不希望别人看见她的狼狈。
站到大坡上望下去,那是个绿树掩映的小村子,拥挤的院落,参差的灰白屋顶。白香衣告诉自己,从今以后,这个叫孔家屋子的小村,就是家乡了。
孔家屋子千八百口子人,没有一个杂姓,全姓孔。据说以前还有几户杂姓的,但人丁不旺,慢慢的就绝了户。村里的老人说咱姓孔的旺,自然就把杂姓压住了,就好比树林子里的树,长在大树下面的小树,是无论如何也旺不起来的。因为这个,孔家屋子赚了一个“独”名声,再没有外来户敢来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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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冷炕
更新时间2008…12…30 20:56:14 字数:4343
02冷炕
家不像家的样子。由于长时间没人住,一院子半人高的荒草,满墙的绿油油不知名的藤蔓植物,风烛残年的土坯院墙和土坯屋似乎不堪重负,摇摇欲坠。白香衣对这个家本来没有过高的期望,所以也就谈不上失望,家是什么?无非是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好在男人有的是力气,也有的是功夫收拾。潜意识里,她已经认可了这个男人,也抱定了和他好好过一辈子的决心。
白香衣每天搬一个小凳子坐在梧桐树下,指挥宝柜干这干那。不时有男人蹭进来,帮宝柜的忙,顺便偷偷瞭上几眼白香衣。白香衣落落大方地递烟倒水,周全得体。
院子里常出其不意地冒出些活物。杂草丛里清出一窝刺猬,有人提议烧着吃,令长年不识肉味的男人们馋涎欲滴。白香衣过去,看到一大三小灰白的刺团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便动了恻隐之心说:“放生吧。”竟没有人反对,宝橱就用粪筐装了刺猬,提到村外放掉了。隔了一天,补墙洞时惊出了一只一尺长的貔子,一身金黄的毛溜光水滑,被男人们追得满院子乱窜。白香衣一句:“别伤它。”男人们就听话地停下追赶的脚步,任貔子大摇大摆地从院门跑出去。
以后每有活物出现,男人们都大呼小叫,吸引白香衣过去看。一窝粉红色肉滚滚的小老鼠也好,几枚小小的带着灰色斑点的壁虎蛋也罢,男人们都是司空见惯了的,本不该大惊小怪,只是因为白香衣对这一切流露出浓厚的兴趣,他们也就跟着兴奋起来。白香衣惊奇中带着怜悯的表情,令他们着迷。
更令他们着迷的是白香衣的来历,那就像一个香艳的谜团,既是男人们的疑惑,也是女人们的困扰。
干活的时候,不时有人套弄宝柜的话。白香衣有先见之明,早教了宝柜一套话,宝柜一板一眼地照着说过许多遍了,越说越顺溜。“俺老丈人是开米店的,俺就在那儿做伙计。后来打仗的时候,一把火烧了米店,俺老丈人说兵慌马乱的,在城里住着不如乡下安生,就把他闺女给了俺,让俺带回来好好过日子。”
孔树林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正在抹墙泥,笑着低声说:“你那老丈人也是瞎眼蛾子!真是造孽,你媳妇脚底下的泥也比你鲜亮些。”
孔宝柜却不恼,笑着说:“再鲜亮也是俺媳妇。”
孔宝橱打帮腔:“要不树林叔也出去当当伙计,没准再给俺弄回个小婶子来。”
“有你啥事?闭嘴。”孔树林用泥抹子挑起一块红泥,一扭身甩向孔宝橱。
孔宝橱没防备,那块泥不偏不倚砸到了他的脑门上,吓了一跳,白着脸弯腰抓起一把泥,照着孔树林的脸抹过去。
孔树林哈哈大笑着躲,没注意脚下,被一根木头绊了一个趔趄,孔宝橱得了机会,没头没脸地抹了两把,抹出一个大大的鬼脸子。
孔树林也急了,揪住孔宝橱,要把脸上的泥擦到孔宝橱的衣服上,孔宝橱挣扎躲闪。一帮人瞧见了,都放下手里的活,呐喊助威。
白香衣提着一壶热水出来看见了,笑吟吟地说:“抹脸上多脏啊,快洗洗吧。”
白香衣的话像圣旨,两个人都停了手,有些难为情地一前一后进屋洗脸。
洗净了脸,孔树林坏笑着低声说:“别看你嫂子小,还真会心疼小叔子,刚才是怕你吃亏呢。”
“闲着臭嘴,乱喷粪!”孔宝橱笑骂道。
“都说‘嫂子小叔,见了捣鼓。’能不能捣鼓就看你的本事了。”孔树林拍拍孔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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