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我,捉鬼师,千里追妻》第94章


那日,他终是忍不住了,在河边捡起被水泡烂的书本,蹲在那儿就哭了。他想,如果他可以说话的话,他一定要嚎啕大哭,把压在心底里的破烂情绪全都吼出来。但他不能。
他无声地哭泣,唯有眼泪砸入河水的“滴答”声。
他无助极了。
然则,上天不会让你一直绝望的,因为他想玩弄你,就一定会给你一些甜头。
钟翎抱着膝盖流泪的当下,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请问,桃李书院是从这条路上山吗?”
第94章 动情(二)
钟翎抱着膝盖流泪的当下,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桃李书院,正是钟翎拜读之处。
他闻声回头,见是个不认识的少年人,于是赶忙又背过去擦干眼泪,顺着路往上指了指,点头。
而问这话的人,正是洪桢。
彼时他同钟翎一样,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赶来天下闻名的桃李书院念书,企图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钟翎被欺凌惯了,生怕被人看出端倪,只维持着缩在河边的姿势没动,想着等这人离开再走。
鞋底在河边的碎石块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脚步声渐行渐远,钟翎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了一些。他有些难过地捧起所有字符都糊成墨迹的书本,想扔了,又有些舍不得。
正当他权宜之际,身后的脚步声又回来了。
钟翎之前有被人推进河里的经历,所以他下意识抽了一下,猛然回头。
来的却不是欺凌他的那些官家子弟,而是去而复返的洪桢。他比钟翎高了一个头,相较之下便更魁梧,对视时会微微低头。
钟翎戒备地往后一退,还不忘把泡烂的书本护在身后。
“你别误会。”
洪桢冲他笑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阳光,“我回来只是想告诉你,你要是心情不爽,想找个地方静静的话,最好不要在这里。”
钟翎微微偏头,好奇这人何出此言。
洪桢指了指钟翎丝绸材质的裤腿,道出缘由:“在河边站久了,脚会湿的。”
钟翎低头看了眼裤腿,果然已经湿漉漉的了。他将脚缩了一缩,又抬头看人,觉得这少年肩上的阳光真好,应该很温暖。
那年溪水潺潺,成就了他与他的初见。
即便往后经历了风风雨雨,钟翎仍然觉得,那是他人生最温暖的一幕。
洪桢到书院的当天就住下来了,他跟钟翎不一样。钟翎是因为父亲花钱给书院修了一栋藏书阁,才拿到入读的资格。而洪桢的家境不如钟翎,父亲是个小地方的县官,而这个地方,正是“宜顺”。他能进来念书,是因为他父亲救过孙尚书一命,孙尚书为了报恩,便替洪桢要了一个读书的名额。
刚好,与没有人愿意同住的钟翎,是同一间。
“兄台安好,在下洪桢,今日黄昏时见过。这间屋子以后就咱俩住了,请多多关照。”
他一面说话,还一面朝钟翎拱手作礼,弯腰垂头,很是真诚。
钟翎被人欺凌惯了,向来心防很重,不敢轻易对人袒露真心。于是对于这人的自我介绍,他只是攥着衣角,刚出生的幼猫一般,谨慎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洪桢见怪不怪,只将自己的床铺好之后,点了柜子上的蜡烛,翻开一卷书。
他毕竟是走后门进来的,父亲嘱咐他写一篇好文章交给夫子,让夫子见识一下他的文采,才不会轻视于他。
在这方面,洪桢的父亲的行事风格无疑更妥当。比如,钟翎的父亲只会差人送礼,又被自诩清高的夫子原封不动退了回去。
洪桢对自己的文采很有信心,于是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写好了,现在闲来无事,就翻弄几本侠客传奇。这些书是“不正经”的,于是他不能带出去,只能在卧房翻几页。
但他翻着翻着,对面一开始胆怯的人却突然摸了过来,在他身前罩了一团弱弱的黑影。
洪桢好奇,他方才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让这小蜗牛从壳子里探出来了呢?
顺着钟翎的视线看去,眼神落到这卷暗蓝封皮的书本上。
“你喜欢看这个?”他扬了扬手里的书卷。
钟翎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胆怯地往后一缩,但半晌又不甘心似的,又眼巴巴凑上来,点了一下头。
这本书,就是他下午被人扔到水里的《六指侠传奇》,市面上据说不超过五本,大多都被喜欢侠士的人收藏了去,可遇不可求。
“我可以借你。”
洪桢说着话,成功发现钟翎眼中闪烁出星光。
“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钟翎偏着脑袋看他,呆呆的,觉得这人好是奇怪,一两银子不要,反而要他的名字。但他孤僻已久,便也没问什么,半晌后,从书桌上抽出一张纸,提笔写了两个字递过去。
“钟翎?”洪桢盯着纸上隽秀的字迹,“这是你的名字吗?”
钟翎轻轻点头,他瞧着对方惊讶的样子,明白接下来会说什么——“你为何写给我,是哑巴吗?”
他已经做好准备已经要点头了,结果对方却说:
“真好听。”
心里像有风铃摇动一般,叮铃一阵细响,清脆悦耳。
这人借书给他,还夸他的名字好听。
钟翎的唇畔勾了一抹甜笑,心满意足地抓了抓耳朵。
他觉得,洪桢是他堕身深渊的一缕光,而之后发生的种种也证明,洪桢确实是一缕光。
某日用午饭,钟翎的菜里又被倒了泥沙。他早习以为常,转身就要去再买一份,却被洪桢制止。
“他们一直这么欺负你吗?”
钟翎眨眨眼睛,想说,不过就是多花点钱的事,我没觉得委屈,倒也不算欺负。
洪桢却愤愤不平,“虽然你有钱,你父亲也有钱,但也不能就此被他们糟蹋了。”
钟翎见他撸起袖子,以为他要去找这些显宦子弟打架,于是赶忙将人拉住,不想洪桢只是笑笑。
“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他对钟翎说话时总是无边地温柔,“我以后是要考功名的,这些人都是高官之后,怎么也还要打交道,得罪他们不划算。”
钟翎将信将疑地松开袖子,但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生怕他要做什么不得体的事情。
洪桢拍拍他的脑袋,道:“但是,我也不能让你一直这么忍气吞声过下去。”
钟翎心中警铃大响——他就知道这个人不肯安宁!
他正竖起眉毛准备凶他,让他别多事,就见这人冲自己挤眉弄眼。
“翎翎,有花生没?”
自打知道他名字开始,这人就一直唤他“翎翎”,他说,“翎”是翅膀上的羽毛,两个字一起念出来,就好像在飞一般。
钟翎不知这人要花生做什么,只以为他馋嘴想吃,便从兜里掏出一些递给他。
只见洪桢三两下把那些花生全吃了,随后走近饭堂,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两口钟翎那份带着泥沙的饭。
别人都以为他穷疯了,居然吃钟翎不要的剩饭。但一个时辰之后,洪桢浑身冒出红疹昏倒在地时,所有人才乱了手脚。
尖叫,请大夫,人仰马翻。
大夫一来,问他吃了什么,他只答,吃了钟翎的饭。大夫一见那被泥沙绞得一团漆黑的白米粒,顿时火冒三丈。
“这是人吃的吗!”
本来平日这事没人管,总归都是钟翎多买一份饭就解决了,负责饮食的庖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如今事情闹大了,负责书院的先生也被惊动了,下来一询问,才知钟翎的饭每顿都会被人做手脚。于是震怒之下,罚那带头的公子哥抄了十遍甲本《茶书》。
那些世家公子吃了教训,之后再没敢动钟翎的饭。只是他们不甘心,想找洪桢算账,质问他好端端的饭不吃,为何偏要去吃钟翎的。他却躺在床上高烧不止,命悬一线,觉得也是他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合计之下,便没再追究了。
他们不知道,洪桢突然发热起红疹,并非因为吃了钟翎的饭,而是那几颗花生——他体质特殊,对花生过敏。只要吃上一粒,便会浑身起红疹,并且伴随发热。
可怜钟翎事先不知情,只以为是自己的饭有毛病,一时自责不堪,花大价钱去山下买了去红疹和退热的药,手把手地在床边照顾。
“翎翎,我没事,你别担心。”
那日,洪桢终于掀开滚烫的眼皮,意识恢复了些许。
钟翎激动得快要流泪,捧着药碗过去,张嘴想问他饿不饿,渴不渴,睡了这么多日是否要吃些东西。
但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洪桢却看懂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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