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第144章


所有人包括怒发冲冠的护法明王都惊叫了一声。
接着就是倒地,扭曲,流血,安静。
人们哗地拥过去,看到已是无可挽救,又忽地退回来。古茹邱泽跑出去叫来了布达拉宫的藏医喇嘛。藏医看了一眼蜷缩在地的高个子喇嘛,朝瓦杰贡嘎大活佛弯弯腰,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我去把收尸喇嘛找来。”
在场的人呆愣着,一个清秀而白皙的年轻喇嘛,就这样为剖白心迹、为获得信任而死。但他本人和所有人都觉得这样是值得的,因为他终于把布达拉宫即将爆炸的事实推到了人们面前。
瓦杰贡嘎大活佛突然清醒过来,连一句超度亡灵的经咒都没有来得及念,就吩咐管家和古茹邱泽喇嘛:“搜寻炸药,快,发动布达拉宫的全体喇嘛,搜寻炸药。”然后又求救似的望着碧秀说,“警察,警察。”
碧秀紧紧张张朝外跑去,又回头大声说:“我们会尽到责任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维持好秩序,不要把消息传出去,传出去不得了,一切都会完蛋。”
这句话提醒了瓦杰贡嘎大活佛,他把已经离开的管家和古茹邱泽喇嘛又喊回来,叮嘱道:“告诉喇嘛们,搜寻是秘密的,不得互相议论,不得说给任何宫外的人,泄密者撵出布达拉宫。”
碧秀副队长来到雪村护法神殿外面,立刻拨打局长的电话。潜意识里警察的责任感在这个紧急关头起了作用,他只有一个意念:保卫布达拉宫。
一阵风吹来一潮音浪,那是红宫里的经声从敞开的窗户里流泻而来,流进了他的耳朵,流过了他的心,一下子把那意念冲散了。他把手机捂在耳朵上朝上看着,和局长的通话顿时变得南辕北辙:
“一切正常,我们已经发现了香波王子和梅萨,但是今天布达拉宫人很多,当众抓捕恐怕会引起骚乱,已经暗中布控,他们一定跑不了。”
局长说:“你的考虑是对的,但也要当机立断,抓捕这两个逃犯越快越好。”
碧秀关掉手机,长舒一口气。他想象得出,局长一旦知道布达拉宫埋藏着炸药,肯定会把全市的警力都调来。他们碰上就抓,不会看着作为诱饵的香波王子和梅萨一个殿堂一个殿堂地去寻找“七度母之门”。他现在必须豁出去了,决不能让搜寻炸药的行动干扰了黑方之主交给他的任务。
碧秀回头望着从雪村护法神殿出来,踏上内部通道,快步走向白宫的瓦杰贡嘎大活佛。心说搜寻炸药就靠你们了,你们熟悉布达拉宫的建筑结构和所有隐蔽的地方,一点不比警察的作用小。但是作为重案侦缉队的副队长,他不能一点举动也没有,让瓦杰贡嘎大活佛感觉到警察正在全力以赴地搜寻炸药是有必要的,不然大活佛会把电话直接打到自治区政府请求另派警察。
4
香波王子和梅萨拾阶而上,就像两个蚂蚁蠕动在高山之前,不管肉体有没有缩小,心首先就渺小起来。他们感觉着人在宏伟和壮丽面前的那种无言,在高峻和挺拔之下的那种卑怯,一点一点靠近着彭措多朗,靠近着用洁白的幕帐遮蔽起来的布达拉宫东大门。到了,不禁弯下腰低下头去。进门的一刹那,香波王子惊奇地叫了一声,就像被光芒刺了一下,疼痛得有点幸福、惶恐。但进入眼睛的却是黑暗,彭措多朗大门内,光明一下内敛了,收到佛的怀抱里去了。而梅萨的感觉却是眩晕,好像到了天宫,那云彩上的地基让她有些飘然失根。她拽住香波王子,尽量让自己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香波王子说:“看见了没有,这是用整个树干做的门闩。”
梅萨呆愣着,她是第一次走进布达拉宫,几乎不能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觉。
香波王子说:“这么粗的门闩,五六个人才能把门闩死,外面的人想要推开它是不可能的。”说着,他把眼光投向门楣上一排怒吼的怪兽,“那是七头狮子的雕像,它们是西藏动物雕刻的典范,最原始的藏狮子都是这样,几乎可以成为现代卡通的蓝本。”
梅萨问:“为什么都是七个数?一进布达拉宫的大门,我们就遭遇了‘七’,是不是所有吉祥的事物都含有七?”
香波王子说:“不一定的,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吉祥数字,西藏的吉祥数字是七。对一个人来说,心仪哪个数字,哪个数字就是吉祥的。‘七’对我们肯定不同凡响,也许布达拉宫之门就是‘七度母之门’。”
他们继续往前走,幽暗的阶梯式通道里,前面是深邃,左右也是深邃。那些通向外面的墙洞,透过深邃告诉人们什么叫铜墙铁壁。宫墙的两边是坚硬的花岗岩,中间夯塞着粘性很强的三合土和浇筑着铁汁,墙壁的厚度足有五米,感觉它不是宫墙而是城墙。
梅萨说:“从里面看到的布达拉宫比从外面看到的还要令人震撼。”
香波王子说:“当初的建造者把它看成了立体的信仰,发誓一定要让它和佛教一起千秋万代坚固下去,让地震、天火、敌人、时间,都不能侵犯它和摧毁它。”
梅萨突然变得十分忧郁:“能做到吗?有人想要炸毁它,叛誓者已经来了,我就不信一千个叛誓者都是傻子,绑着炸药硬往有安检的地方钻。”
香波王子说:“所以我们要抓紧。”
一些喇嘛从身边经过,经文在嘴边溪河一样流淌着,让人想到那是水浪的激响穿行在时间的隧道里。不断有人碰撞着香波王子和梅萨,似乎在催促他们:快走啊,快走啊。香波王子拉着梅萨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要是这个地方有人从背后给他一刀,那就太容易了,他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就会倒下去,即使不被刺死,也会被乱脚踩死。这么想着,他突然紧张起来,恍然觉得有人正在背后推搡他,回头看了一眼,吃惊地看到一张刀斧砍凿的脸上两只凶狠的眼睛正在发光。
一瞬间他僵住了,和对方身子贴身子地伫立着。
碧秀说:“我是来告诉你,你最多只有三个小时。”
香波王子说:“三个小时是不够的,既然你的目标除了我,还有作为‘金刚佑阻’的玛吉阿米和那份仓央嘉措后代的名单,你就必须等到伏藏掘出,因为很可能只有‘七度母之门’的伏藏现世之后,玛吉阿米才会出现。”
碧秀阴冷地说:“布达拉宫埋藏着炸药,三个小时内如果找不出来,我必须报告局长,那时候会有大批警察和武警来这里。你没有机会再去发掘‘七度母之门’,我会在第一时间逮捕你。”
香波王子说:“不可能,炸药是一千个叛誓者带在身上的,不是埋藏在布达拉宫的。”
碧秀说:“现在变了,据叛誓者的叛誓者透露,三年前叛誓者就开始进宫埋藏炸药,如今的药量能炸毁十座布达拉山、一座拉萨城。一千个叛誓者唯一要做的,就是共同指认首领,然后得到引爆炸药的指令。指令一旦发出,一千个叛誓者都会奋不顾身地担当起引爆炸药的使命。”
香波王子说:“叛誓者中不可能产生叛誓者,反复无常的人在一千个叛誓者中是不存在的,他们死也不会背叛。”
碧秀说:“恰恰相反,有人宁肯赴死,也不会不背叛。”说着,绕过香波王子和梅萨,朝前走去。
香波王子对梅萨说:“听见了吧,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够干什么?他妈的,死有余辜的叛誓者,这个时候来捣乱。”他恼怒地攥起拳头,突然看到五步远的墙根里站着阿若喇嘛,便扑过去双手撕住,抱起来朝着墙洞扔了过去。
邬坚林巴恰好在墙洞那儿,张开双臂接住了。
香波王子又指着不远处躲在昏暗中的王岩和卓玛吼起来:“你们想干什么?想抓我?现在就抓,反正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放弃‘七度母之门’行不行?既然它跟我没有缘分,我又何必辛苦自己呢?抓呀,快过来抓呀。你们要是现在不抓我,就从我眼前滚开,不要再干扰我。三个小时后,不管你们谁来抓我,我都跟你们走,行了吧?”
一些经过的喇嘛和信徒诧异地看着他,仿佛说:如此神圣温暖的地方,如此馨香庄严的时刻,这个人怎么会怒火冲天?
“你们看什么看?”香波王子吼着,愤怒地唱起来:
无论是豺狼獒狗,
喂它点糌粑就熟,
身边的斑斓母虎,
越熟却越发凶怒。
梅萨推搡着他:“你给他们唱什么仓央嘉措情歌,他们又不懂,再说仓央嘉措情歌又不是打人的手枪。”
王岩和卓玛朝他们走来。
香波王子迎了过去:“来啊,我不怕你们,尤其是那个叫王【文!】岩的,我仇【人!】恨你。不让【书!】你报警,你偏【屋!】要报警。你是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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