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者三部曲》第167章


“我一直都很提防他们。”我用手托起下巴,“老爸痛恨博学派,受他的影响,我也有些讨厌博学派和他们所做的事。如今,我知道他错了,又或许他只是……有偏见吧。”
“哦?什么偏见?对博学派还是对求知?”
我耸耸肩道:“两者都有吧。后来我渐渐发现,很多博学者都在我没有要求他们帮我的时候主动帮助了我。”比如威尔,比如卡拉,比如费南多。他们都曾是博学派,都算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善良的那一类,尽管我认识他们的时间可能很短暂,“他们是那么专注于让世界变得更好。”我摇了下头,“珍宁的低劣行径其实和父亲口中的‘知识是渴望权力的原动力’无关,她只是觉得世界如此之大,怕自己太渺小太无力。这么说来,也许无畏派的信仰才是正确的。”
“有句老话这样说,知识就是力量。”马修说,“得之可以像珍宁这样使用,去做邪恶的事……但也可以做好事,像我们这样。力量本身并不邪恶。所以知识本身也并不邪恶。”
“我长这么大,一直对知识和力量两个词持怀疑态度。在无私派眼中,只有淡泊名利的人才能掌控权力。”
“这话说得也不假,”马修回道,“不过你现在也该忘掉那种怀疑了。”
他手伸进桌子去摸,拿出一本厚书,书的封面破损了,边缘也磨破了,封面上印着“人体生物学”几个大字。
“这书是早期的东西,不过正是它教会了我什么才是人,”他说道,“人类为何是这样一种复杂神秘的生物。更精彩的内容还不止这个,人类还能分析整个生物界。这就是这本书的特别之处,在进化史上还是前所未有的。我们之所以是人类,恰是因为我们能看清自己,能了解这个世界。”
他把书递给我,又回过头盯着那台电脑。我低头看着那破旧的封面,手指掠过书的边缘。在马修口中,知识的获得是一件神秘、迷人,而又古老的事。我感觉,眼前这本书可以让我穿越人类的世世代代,回到最初的那一代——不论那应该是在什么年代,让我置身于一个比我本身要宏大要古老很多倍的整体之中。
“谢谢。”我说,可这声谢却不为手中这本书,而是因为他还给了我我不曾得到就已失去的东西。
旅馆的大堂飘荡着柠檬干果和漂白粉混杂的味道,连呼吸都觉得刺激。我经过一棵枝上绽放着绚丽花朵的盆栽植物,向宿舍走去,那儿已经成了我们在这里临时的家。我一面走着,一面用衣摆擦拭着屏幕,擦掉我留在上面的指印。
迦勒独自坐在宿舍里,他头发凌乱,双眼红肿,看样子刚刚起床。我踏进宿舍,他冲我眨了眨眼睛,慌忙把那本生物书扔到了我的床上。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把载有母亲日志的平板电脑抵在身边,我告诉自己:他是母亲的儿子,他和你一样,都有权看到母亲的日志。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他说。
“妈妈曾在这里生活过。”我嘟囔道,像吐出了一个在心底压抑很久的秘密,“她是从边界地带来的,又被他们带到了这儿,在这边住了几年,后来就去了咱们的城市,去阻止博学派对分歧者的屠杀。”迦勒冲我眨巴着眼睛,我趁着自己还没有失去勇气,掏出了平板电脑:“这里载有她的文档,不是很长,你该看看。”
他站起身,接过平板电脑。他比以前长高了许多,比我高得多。当我们还小的时候,有几年,我比他高一些,尽管我比他小差不多一年,那段时间几乎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那时候我从不觉得他什么都比我好,不觉得他比我高、比我优秀、比我聪明、比我无私……
“你知道这事有多久了?”他微眯起双眼。“这不重要,”我退后了几步道,“重要的是我现在告诉你了。对了,你可以收着它,我都看完了。”他用袖子擦拭着屏幕,抬起修长的手指点开母亲的第一篇日志。本以为他就这么坐下来细细研读,结束这尴尬的对话,可他叹息了一声。“我也有件事想告诉你,”他说,“是有关那个叫伊迪斯·普勒尔的人。跟我来。”我迈开脚步,跟在他身后,朝外头走去,吸引我的绝非对哥哥残存的依恋,而是伊迪斯·普勒尔这个名字。
他带我走出宿舍,穿过走廊,转过一个又一个的拐角,到了一间屋子。此处已经远远离开了我平日里在基地涉足的区域。屋子狭长,四面墙壁边摆着书架,书架上放着蓝灰色封皮的书籍,几乎都一模一样,每本都如字典般厚重。前两排书架的中间,有一张长长的木桌,桌子下排着几把椅子。迦勒开了灯,整间屋子瞬间笼罩在一片苍白的光中,这让我想起了博学派总部。
“我最近经常待在这里,这是档案室,保存着芝加哥实验中的一些数据。”他沿屋子右侧的书架向前走着,手指掠过书脊。他抽出一卷书,把书平放在桌子上,书页自动打开,里面图文夹杂。“他们怎么不把这些东西存在电脑里?”
“我觉得他们是在发明出精准复杂的网络安全系统前,先把有用的文档存放在这儿的。”他说,眼皮却没抬一下,“数据从来不会彻底消失,纸张却可以永远销毁。所以如果他们不想让某些数据为歹人所用,大可以把它们毁掉。有时候把所有东西都印出来反而更安全。”
他绿色的双瞳快速反复地移动,寻找着什么,十个为翻书而生的手指修长灵活。他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这一面,把一本本书塞进床头板和墙壁之间,藏到选派大典那天,藏到他把血液滴进代表博学派的清水里为止。我早该猜到他是个骗子,我早该知道他只忠于自己。
我的胃里又泛起一阵恶心,单是站在他身边就让我忍受不了。门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w‘r‘s‘h‘u‘。‘c‘o‘m‘中间隔着几张桌子的距离。
“啊,找到了。”他用手指点了点书页,又把书转过来让我看。
书页上似乎是一份合同,字却是手写的:
我是来自伊利诺伊州皮奥瑞亚市的阿曼达·玛丽·里特,在此我同意以下条款:
·“基因修复”手术,由基因福利局定义如下:“基因修复”手术旨在修复“受损”基因,“受损基因”定义见本合同第三页。
·“记忆重置”手术,由基因福利局定义如下:“记忆重置”手术旨在协助实验参与者更好适应实验过程。
在此我保证,我已从基因福利局处获知关于此行为的一切风险和益处。我明白这意味着我会被基因福利局授予新身份与新经历,进入伊利诺伊州的芝加哥实验,度过余生。
我同意至少生育两个后代,以将修复过的基因传下去,让修复的基因得以延续。我明白在记忆重置之后,我会在接受重新教育时被灌输此思想。
我代表子孙后代同意本条协议并严格遵循协议条款,在实验中世代生活,直到基因福利局认为实验成功。同意记忆重置后的重造记忆伴随我和他们的一生。
签名人阿曼达·玛丽·里特视频中叫阿曼达·玛丽·里特的女子,即那个改名为伊迪斯·普勒尔的女子,她是我的祖辈。
我抬头看了一眼迦勒,他双眸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两只眼睛间仿若装着通了电的电线。
她是我们的祖辈。
我抽出一把椅子坐下:“她是老爸这边的?”
他点点头,坐在我的对面:“嗯,差不多隔了七辈吧。她算是某位阿姨,‘普勒尔’这个姓氏是她兄弟传下来的。”
“那这是……”
“这是同意书,”他道,“就是参加实验的同意书。这边尾注写着,这是第一版草拟稿件,她是实验的最初设计者之一,也是基因局工作人员。初期实验者很少有基因局成员,大多数的人都不是政府人员。”
我又把同意书的内容细细读了一遍,想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记得当时看完那段视频,我就推断她会成为我们城市的居民,会融入派别制度,会自愿放弃原有的生活。可那时我还不知道城市围栏外面的世界,现在才知道,它其实并没有伊迪斯口中那么可怕。
视频中她的话是对真相极其高明的篡改,这样就能让我们留在城市里,为了基因局的事业她故意把城市之外的世界说得水深火热,等待着分歧者前去救援。她说的也不完全是谎言,基因局确实相信,修正的基因能解决特定的问题,相信我们分散在普通人群中,将修正的基因遗传下去,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只不过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像伊迪斯暗示的那样,让我们组成一支分歧者军队,冲出城市围栏,为正义而战、挽救众生。真不知她是真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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