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亚兰维的冒险:狩望 [校对版]》第131章

奄奄一息的雅克，还是立刻辨认出，这正是当年在无底魔渊中听过的声音，惧怖之神！
陡然间，震撼天地的巨大压力，不分敌我，加诸众人身上。空间剧烈震荡，气流乱卷，无边的恐惧直接侵入灵魂。暗黑色的魔光，宛如从深邃漆黑的海底浮出水面一般的呈现，漩涡般的缓缓转动着。
老教皇摇摇欲坠，而攻击伊德丽尔的神祇，迸发出愤怒的灵魂尖啸，仓皇退却。
剎那间，晨曦教众犹如被巨神的无形大手握住了身体，恐惧如狂风暴雨般□□。巨大的阴影自破碎的大地升起，老教皇残存的光幕瞬间由金黄转为银白，就像日夜交替，柔和坚韧的月光取代了炽热的阳光。
「曙光庇幕」的力量，潮水般退却。
沉重的声音，在耳边轰鸣。大地颤抖，沙土急旋，黑色旋风卷住伊德丽尔和雅克，将他们向地下拖去。
即将沉入漩涡的瞬间，雅克微闭的眼睛陡然大张，冷冷地扫过整个战场，扫过那几个面孔。
☆、第十二章 剎那生灭（1）
黑沉沉的虚空中，间或有空间风暴掠过，正是雅克曾经到过的无底魔渊。
雅克胸腹间破了一个大洞，左手已断，蓝色的血水仍在缓缓涌出。伊德丽尔扶着他，小心地漂浮在这危险的空间中。
伊德丽尔眉心亮起蓝光，但光芒微弱无比。冰蓝色的雾气，不住从双眸中溢出。雅克的伤口慢慢愈合，可他的生命力仍在点滴消逝，一刻不停。
「芊曜！妳为何就是不肯听教？」惧怖之神的宏大意念，在这虚无空间中隆隆震响，有如江河逆流，飞瀑倒挂。「不肯与本神合作也就罢了，怎能如此大意！竟然自己送死！那终究是晨曦小儿的地盘，连本神也救援不及！」
伊德丽尔深吸一口气：「您的条件，我无法接受。」
「妳！」惧怖之神的怒意更加明显，「真以为本神需要妳帮忙？若不是看在妳母亲菲珞西尔的份上，我才不会管妳！我不过是担心，菲珞西尔醒来时，会怪我见死不救！」
菲珞西尔？医疗女神菲珞西尔？雅克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服下此药。妳已失去轮回珠，不可能进入轮回。伤重如此，不想消亡，这是唯一出路！」
一个青瓷瓶浮现在伊德丽尔的掌心。她看了一眼，忧伤地笑了笑：「接受了这个礼物，也就加入了您的阵营。抱歉，我无法接受。」
「顽固！」惧怖之神斥责一声，突又惊道：「不可能！晨曦小儿竟敢追入此地！」
宏大的声音迅速远去：「待本神收拾他！芊曜，莫让我失望！」
虚空恢复寂静。伊德丽尔落寞地笑了笑，将青瓷瓶抛入深渊。
「别……」雅克虚弱地试图阻止。
「如他所说，失去轮回珠，我已无法进入轮回。只是……我又何必再入轮回。」轻轻柔柔地，伊德丽尔彷彿在诉说一件家常小事。
蓝色小光珠从她掌心泛起，伊德丽尔反手一拍，光珠已融入雅克右手。
雅克拼命挣扎：「不行！这是妳最后的灵魂能量！妳会消亡的！」
「克雷文已经消亡，我也该随他去了。」伊德丽尔淡淡地道。
「妳快收回去！」光珠一入体，雅克登时多了几分生机，胸口的恐怖伤口瞬间愈合，血液重新变为红色，声音也洪亮了不少：「克雷文没死！他在圣地等妳！妳不能轻易放弃！」
「善意的谎言。」伊德丽尔忧伤地笑着：「他，是怎么去的？」
「不！不是的，他还有复活的希望……」
「『光明指引』……是这样啊。」伊德丽尔收回抚在雅克额头上的手，笑容说不出的萧瑟：「你不用瞒我了，你所见的，我已全部看到。」
雅克狂吼：「既然如此，妳更不能放弃！他的仇，妳不能不报！妳自己的仇，更不能不报！」
「太晚了。刚才那一击，已耗尽我的灵魂之火。」伊德丽尔眼中的光芒渐渐微弱。
雅克勉力抓住她的手：「振作！不要让那帮畜生得逞！惧怖之神不是可以救妳吗？和他合作吧！」
☆、第十二章 剎那生灭（2）
伊德丽尔摇摇头，浑身剧颤，身体竟逐渐透明起来。她伸手点在残缺的「狩望之戒」上，戒指的裂缝迅速弥合，但已失去魔力。
「原来，它已经生出意识了呀……可惜，已被毁了。」伊德丽尔微微叹息，「没有这戒指的帮助，你无法进入轮回。至少得需要十年时间，『狩望』才有可能恢复。你，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活到转生那一刻。」
「别管我了！妳赶紧救自己！」雅克眼见伊德丽尔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已经快成为虚影了，知道她已近乎湮灭。
「太晚了，我已注定消亡。」
「不！一定有办法的！」雅克绝望地嚎叫，「妳是神之后裔，一定有办法的！告诉我！」
「即便是神祇，也免不了消亡。」伊德丽尔凝视着他，黯然叹息。「你不能留在这里。送你去哪里好呢？赤稻城肯定不行，自由城邦也保不住了……可我没多少力量了，能送你到哪里呢……」
都这时候了，妳还管我干什么！雅克嘴角抽动。
「去西方吧……」伊德丽尔又是一口蓝血喷出。「我的力量不够……可能会落到莹舞沙漠……照顾好自己！」
她猛然一推，挣脱雅克死死抓住她的手。
下方，传送门缓缓打开。
「不！」雅克绝望地叫着：「我不要离开妳！」
「永别了……吾友……」伊德丽尔剧烈地咳嗽着。「活下去！」
张牙舞爪的雅克，身不由己地向传送门滑去。而伊德丽尔的身体，已完全透明。
几位神祇追入无底魔渊，而在胜利广场上，诸圣堂惶然围在老教皇身边。
老教皇闷哼一声，拔出了胸口的枪尖。在众人的注视中，伤口迅速痊愈，晨曦教众都松了口气。
老教皇却是有苦自己知。伊德丽尔全力掷出的这一枪，入肉不过几分，但蕴涵的神力，却几乎摧毁了他的全部生命力。号称「九命」的他，只怕已是命不久矣。
浑浊的眼神扫过眼前众人，老教皇沉声道：「无事，尔等依计划行事吧。」
长公主小心翼翼地请示：「那罪人伊德丽尔……」
「她已经消亡了。那个小伙子……镜魅……可能还活着。无关大局。尔等，去吧！吾主与尔等同在。」
光芒闪耀间，老教皇的身影消失。晨曦教众领命散去，而长公主则接到了老教皇传来的精神波动。
「十天后，宣布老皇驾崩。一个月后，加冕。」
得意的笑容，控制不住地从嘴角荡漾开来。长公主看都不看达文凯特凄惨的尸体，昂首走向皇宫。宣布伊德丽尔的「罪状」，进攻自由城邦，自有手下去忙碌，她是不用操心的。如今，已是享受成果的时候……
老教皇的精神波动又传了过来：「地火之子，不可伤她。」
长公主脚下一个踉跄，随即又稳住了身形。
巴德鲁如同石头人一般站在原地。
巴连达因走了过来：「结束了。走吧。」
浑浊的老泪，顺着巴德鲁眼角流下，在沟壑一般的皱纹里奔流：「如此的牺牲……果真值得吗？」
☆、第十二章 剎那生灭（3）
巴连达因也抬起头来，凝视苍穹：「我……不知道。但，结果，已经是这样了。」
一旁的茉伊拉，目光呆滞。
巴德鲁担忧地看着她：「茉伊拉……」
「别担心。那个女皇，奈何不了茉伊拉。」巴连达因冷冷地道。「神上之神指定的『地火之子』，岂是她能够动得了的。」
茉伊拉茫然的目光，缓缓转向巴连达因，转向「师兄」，转向叛徒。
叛徒根本没有回避的意思，反而平静地看着她：「看清楚了，地火之子。这一刻，伊德丽尔等人所代表的民众自由之路，已经断绝。吾等所走的路，妳也看得很清楚。有没有第三条路，看妳的了。」
大陆中部，莹舞沙漠。
距离地面十几米的空中，突然亮起直径四五米的耀眼光圈，股股能量乱流喷涌而出。
雅克身不由己地冲出传送门，自十几米高的空中狠狠坠下。若不是下边是沙海，而他又皮糙肉厚，这一摔，恐怕已要了他的命。
「不！」雅克的眉心剧跳几下，遥远的感应，终于消失了。
独臂紧抓战枪，他一寸寸地撑起沉重的身子，强忍的泪水终于滑落。他知道，伊德丽尔已经走了。
默默地，他看着已成为普通戒指的「狩望之戒」融入右手──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时光来不及挽留，就带走了一切，唯独留下心里的空洞。没有人可以永远地守护任何东西。即使是神，也不能。何况，他只是凡人。
依稀间，他似乎听到伊德丽尔在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