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丞相世外客 (又名:梦里梦外)》第195章


那样温柔清朗的声音,那样小心翼翼的呼唤,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深入我骨髓。曾经,这个人是我最深的依恋;曾经,这个人是我一切美好爱情的寄托;曾经——我——爱他如斯……
我猛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一张鲜血淋漓、阴恻恻对着我笑的脸,太阳穴上有个洞,汩汩向外喷血,肚腹处戳出一根法刺,挂满白花花的肚肠,眼珠凸了出来,瞳孔映的都是我惨白惊恐的样子。
雪儿用那样恐怖的脸,朝我摆出最美丽的笑容,轻柔地在我耳边道:“你争不过我,你永远争不过我……”
我连尖叫也发不出来,所有的恐惧仿佛都被封在了身体里。我想移开目光,却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看着那张恐怖狰狞的脸朝我一点点,一点点靠近。
徐冽还在我耳边轻轻地呼唤:“伽蓝……伽蓝……”
砰——我坐倒在地上,惊恐地喘气,再抬头却发现身边什么也没有。安静杂乱的废楼,潮湿的空气,急促凌乱的喘息,仿佛天地间唯有我一个人。
可是方才的感觉明明那么清晰,清晰到,我此刻依然清楚记得自己映在雪儿眼球中的脸……我紧紧用双手环着自己,在地上发抖,浑身好冷,又哪里在痛,一点点加剧的痛。
忽然有一双手环住我,我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啊的一声大叫出来,浑身无法遏制地剧烈颤抖。我害怕回头,更害怕在这冰冷废楼中任何的碰触,我拼命地想逃开。
那双手却紧紧抱住我,一分也不容许我逃开。熟悉的温柔声音在我耳边一遍遍说:“伽蓝,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绝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
那声音仿佛在我心底早已沉寂了千年,以至于当他缓缓响起的时候,不是让我的耳朵听见,而是直接传达到了我心底。我终于颤抖地回过身去,看到宇飞熟悉的脸,看到子默棕色的眼睛,和他眼里惊惶的自己。
“子……默……”我叫他,苍白的手紧紧抓住他衣袖,是那么用力地抓着,连青筋都暴了起来。
子默抱紧我,站起身来,柔声道:“是我!伽蓝,别怕,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默默地点头,把脸埋进他胸口,哽声道:“好痛……”
子默的手势一僵,声音顿时有了几分慌乱:“伽蓝,哪里痛?”
我颤抖着将目光下移,有刺目的鲜红坠入我眼中,我说:“肚子……好痛……”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隐约感觉到子默抱着我在跑,疯狂地跑在雨中,雨水不时顺着他尖尖的下颌滴下来,落在我脸上,还带着热热的温度。
我仿佛又听到了徐冽在叫我:“伽蓝……伽蓝……”
我仿佛看到了亦寒向我伸出的手,摊在空中,有种温暖安心的感觉,我拼命伸出手,用尽了全力靠近他,却始终抓不住等待我的手。
命运总是这样,错过的想回头,抓住的被迫放手。
我缓缓睁开眼,一张张忧心急切的脸马上映入眼中。
妈妈声音哽咽,一把抱住我,哑声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我濡了濡干裂的唇,无声开口:“孩子……”
“孩子没事!”妈妈连忙抚慰我,“蓝蓝,别担心,孩子没事。”
我虚弱地笑,抬眸只见爸爸妈妈 、徐爸爸徐妈妈都在床前,他们仿佛一下子都苍老了许多。紧皱着眉头,花白的头发,悲伤的眼睛,那是徐冽的死在他们心底刻下的伤痕,那是徐冽的死亡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
“伽蓝……伽蓝……”我清楚地听到徐冽又在我耳边呼唤,一声又一声。
只是徐冽,你又在我心底留了什么?我从不知你是宁产残忍的人,残忍得用如此恐怖的死亡,在我心里刻痕。
穿着白大褂的刘叔拨开人群坐到我身边,他凉凉的手指拨开我额前的头发,轻轻叹息:“可怜的孩子……”
我看到他眼底的血丝,不知是否因为竭尽心力抢救我和孩子。他的声音微微沙哑:“蓝蓝,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为了自己和孩子,你必须振作起来。”
我无神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只听刘叔还在说:“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流过一次产,所以这个孩子很危险。而且……”
刘叔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艰涩:“而且,你以后都可能无法再受孕了。”
我衣旧看着天花板,默默地看着,不说话。
徐妈妈握紧我的手,哽声哭泣:“蓝蓝,求求你,这是我们徐家最后的骨血,是冽儿唯一的孩子,你一定要保住他啊!”
妈妈拍着徐妈妈的背安慰:“放心吧,蓝蓝一定会好好保住他的,毕竟这也可能是蓝蓝唯一的孩子啊!”
我听到徐冽轻柔宠溺的呼唤声,一字一句,交杂在两个妈妈的哽声哭泣中。爸爸在叹息,徐爸爸也在叹息,那样无奈而又悲苦的吐气声,像是把利刃割在我心里。
我忽然,觉得好累!真的好累!这个世界,比噩梦更残酷冰冷的世界,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逃到亦寒身边,将这里通通忘记?我为什么……
“可不可以让我跟伽蓝单独说几句话?”子默清润淡漠的声音忽然砸在病房悲怆的空气中,有几分冷,有几分不耐,却异常清透。
所有人都陆续退了出去,子默走到病床前俯身看着我,我终于将目光从白色的天花板移到那双棕色的眼眸。下一刻,我从他眼中看到了喷薄欲出的怒气。
他淡淡地笑着问:“你又想逃避了吗?”
我一怔,酸涩忽然浮上胸口。他在床国边坐下来,摸出一根烟,本想点,却又收了回去,缓缓叹息一声道:“两个世界,两种身份,你知道自己总要作出选择,却一直都没有。其实潜意识里,你是在等吧,等着一方在了噩梦,你就将另一方当做现实。如此一来,舍弃就成了迫不得已,而你也不必面对艰难的抉择。”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底慢慢柔软,痛楚终于清晰异常。子默伸出手,轻轻抚着我的眼睛:“伽蓝,这样的舍弃确实不必面对选择,但却是真正的逃避!你还记得,上一次逃避的结果吗?”
我浑身一颤,脑中无法遏制地闪过青衫银丝的男子缓缓倒在血泊中的情景,血液流过喉咙滚烫血腥的滋味仿佛还残留在体内。
结果,亦寒差一点为了我死在沙漠中,这就是我第一次选择逃避的结果。
“子默。”我哑着声问他,“我该怎么办?我和亦寒,又该怎么办?”
子默长长叹了口气,俯身轻轻抱住我,理着我的头发,柔声道:“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怕,我会陪在你身边,看着你,撑着你,直到所有的痛被时间冲淡那一天。至于风亦寒,他远比你想象的要坚定执着。伽蓝,你只需告诉他,相信他,我想,他一定会作出最好的选择。”
我闭上眼靠在他肩头,任由自己被漫无边际的痛浸透,是身体,也是心灵。我多想好好地哭一场,只是为何,眼泪却一滴也流不出来。
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刘叔仍要求我留院观察三天。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雨,我望着黑漆漆的窗外,想着已经两天了,这雨不知何时能停,何时能回到亦寒身边。
妈妈在旁边的床上睡着了,我望了她一眼,正要回头,却忽见床铺微动,竟有一个人从那床上缓缓坐起身来。诡谲的笑,披散的长发,凸出的眼,汩汩冒血的太阳穴,孟雪儿柔笑着,坐在床头,幽幽看着我:“林伽蓝,你永远,都争不过我……”
我强压下心底的恐惧,回头不去看她,谁知刚躺好,却见她已漂浮在我上方,笑容阴森而灿烂,鲜血一滴滴顺着长发落下来,贴上我的颈项,缠绕住我。
我瞬间不能呼吸,仿佛真的被人掐住了喉咙。雪儿冰冷带着血腥味的呼吸仿佛都触到了我脸上:“林伽蓝,你还要与我争吗?你还收与我争吗?”
这一刻,恐惧和痛苦袭上心头,我已忘了此刻在我眼前的不是真人,只是幻觉,哑声道:“我从未想过要和你争。徐冽爱谁是他的选择,你怨我又有什么用?”
雪儿森冷的笑,凸出的眼中映着我灰白的脸,尽是鄙夷:“你真的没想过吗?”
“林伽蓝,你总说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在怪徐冽的吧?怪他当初不信你,怪他选择跟我走,怪他害你失去孩子失去光明,你总以为是我们欠了你,你总以为当初谁也没你爱得深,所以明明不爱了,却还在心底残留着情?就是这点情,让徐冽眷恋,让他以为还有希望!”
我轻轻颤抖,竟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雪儿的声音像那冰锥扎在我胸口,又冷又痛,伤口麻木着冰冷、裂开。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的心里永远只有徐冽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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