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阵图系列5本 作者:绿痕》第126章


与似印相处的情景,片段片段地掠过段凌波的脑海。他能记住的不多,他只记得, 她在新婚之夜时的莫名泪,她常挂在嘴边千吁万嘱不要他靠近她,她说过,如果他想活 着,那就不要碰她……不,他一点也不信,那个在乎他性命安危的似印,怎可能会是司 马柜国派来的刺客?他不信,那个为他落泪的似印、拚命不让他中毒的似印,会是要取 他性命的人?可是另外一个记忆却从他的脑海中跳了出来,在似印手腕上的那个淡淡杏 花印记,那个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的印记,正是司马相国府的印记。 「太子听从司马相国的建议,以联姻的方式,派她这个间谍来探啸王党的底细,所 以他才会往皇上的面前为你说媒,要皇上做主将她嫁给你。」云掠空更进一步地传达战 尧修要他做的事,「为了避免司马相国的羽翼会因此而愈来愈丰硕,也避免啸王党会因 此而占下风,战尧修要你杀了她。」 一种撕绞的疼痛自段凌波的胸口蔓延开来,像被剖开了心般地疼,似印的喜、笑、 怒、愤种种面容如浮光掠影般在他的面前飘忽而过,他紧扯着胸前所佩戴的天玉,感觉 这块玉彷佛碎成片片,再也不能拼凑齐全。
杀了她?杀了那个杏花慢飞里的亭亭女子?那个拥有他另外半颗心的女子?那个让 他想紧拥在怀里的妻?倘若,他如同往常一般听从战尧修的命令杀了她呢?他这颗已经 空旷了二十年的心还剩下些什么?而他那因似印而温暖起来的情意,又将搁到哪儿去?
莫非.他今生今世都只能做个失心人?
他感觉地面似是裂开了一个大洞,正震震地塌陷中,让他跌进深幽无底的深渊里, 再也无法爬起。 已经许久不会被点燃心火的段凌波,脑中一片昏眩,犹不及思索心中那庞大而紊乱 的伤痛,熊熊的忿意即迅速取代了理智,似火般地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不问原由、不 经同意地取代了一切。
「为何……」他紧咬着牙,「要我杀她?」
「凌彼?」看到段凌彼的眼眶都怒红了,而且他那种变脸的迹象也都一一冒了出来 ,云掠空下意识地坐远了些,免得等他发作起来就跑不掉。 段凌波用力地拍着胸口咆哮,「为何要我做个剖心之人?」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事 事为战尧修做尽,但他就是不能杀妻杀心,他不能谋杀他等待了近乎二十年的那名女子 !
「慢着……」云掠空不安地举起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踩到这头睡狮子的哪个禁忌 。 段凌波突然爆怒起来,像头出闸的狮子,凶狠地一掌拍碎面前的石桌,汹涌如涛的 掌劲毁灭性地夷平四周的花草树林,虽有先见之明退得老远的云掠空,都还是躲不掉一 波波直扫而来的掌风。只好运劲使出火云掌来抵挡那个发作起来就六亲不认的火爆狮子 。 佩挂在段凌波腰际的伏义剑,似在响应主人的呼唤般迅即出销,流光似用的银彩环 绕在他的身边,四处寻找着祭血的敌人。 知道大事不妙的云掠空,在闪躲之际。猛地想起了段凌波以前发起火来就失去神智 时,总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剑,出鞘的话就必定杀尽,不然则不轻易出鞘……「凌波,等等!云掠空忙上前赤 掌握住他的剑,在他的耳边大吼,「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是掠空,你快看清楚!」 浑身热血沸腾的段凌波,在朦胧中恍恍地听见他的声音,但他的双目刺痛,看不清 他到底是敌还是友,依旧想举剑劈杀,令无可奈何且不想在皇宫中生事的云掠空,不得 不近身一掌袭向他的心窝,并看他颠颠倒倒地退了几步。呕出数缕血丝的段凌波,在尝 到口中自己血腥味后,神智瞬地被拉回,迷茫地眨了眨眼,「掠空?」 云掠空喘着气,「你消火了没有?」每次都这样,平时就像只懒洋洋的睡狮,对人 总是嘻皮笑脸极少动怒,可是若真正惹毛他,他就变脸变人,不但没啥理智还四处乱咬 人。
「我……」段凌波抚着胸口,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如此勃然大怒。
「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照着战尧修的话去做,不要和你自己以及其它人过不去。」 云掠空看他清醒了大半,于是踱回他的身边帮他收剑回鞘,并且在他耳边语重心长的叮 咛。
「明知地玉在似印身上,战尧修怎还要杀她?」段凌波气得肩头频频抖索,」他不想完成八阵图了吗?没有她,谁来放上最后一块玉 ?」 「战尧修说,他只需要楚似印的双手放玉,并不需要她活着。」云掠空一掌放在他 的肩头上,暗暗施上内劲试着把他给镇住。 段凌波振声大吼,「失了一双手,她还能做人吗?」
「所以战尧修才要你杀她。」云掠空忍不住别过脸,「这二十年来,你虽然对战尧 修忠诚无比,但战尧修仍是要看你的忠心。」 他凄吟地笑,「杀妻来证明我的忠诚?」这二十年来,他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何那 个男人要这么待他,就连一颗心也不留给他? 云掠空自袖中抽出一柄亲自打造好的精致短刀,将刀塞进他的掌心里。「你若要证 明你的忠诚,就在立春那日砍下战尧修所要的那双手。」 段凌波无言地看着那柄刀,在刀影中,愤怒和伤心全都沉淀了下来,他看见了自己 那双彷惶不定的眼眸,也看见了他那颗陷入两难的心。 云掠空斜睨着他,「这回,你要你的心,还是要听从主子的命令?」每回只要战尧 修下令,他总是会不计一切地达成任务,但这回,就不知他会怎么选。 段凌波黯然地问:「贞观所说的地狱,指的就这个?」这不是地狱,这比深陷暗黑 无浮屠的地狱还要残冷,这是心的炼狱。 「我已经把话带到了。」云掠空重重拍着他的肩,「立春之前,你可要好好考虑。 」 天色渐暗,虫鸣卿卿,看着天际的云朵由绊红逐渐转为妖异的蓝紫,段凌波彷佛看 见了一缕缕游魂在他的四周急急窜摇,喧嚣哗噪地呼啸而过,而能拯救他的光明再度远 去,又将他留在黑暗里,留下他这抹无处可去、无处可从的孤魂。
不知独自在这儿站了多久,浓重的夜色带来了一轮似钩的银白细月,晚风喧腾而起 ,卷起一地的落花,也将他的神智吹醒。 段凌波低首望着手中森冷的短刀,玻噶搜郯研囊缓幔氲鼐俚痘蚩罩校涠浔弧〈德涞男印ㄑ讣丛诳罩幸环治蛄懵渖ⅰ?br /> ***
似印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段凌波的身影在一个又一个女人之间飘来荡去,梦里的他,眼眸闪闪晶亮, 可是他的眼神却很不安定,倒像个四处流浪的孤影,他连笑也显得不真,像是数了张面 具般地来面对众人,用虚假的笑意来面对每一名女子,每一个靠近他的艳容……她看不 清楚他真正的样貌,不知他是否真的笑得很开心,或者,他整个人都是一张极好的面具 ,被他用来欺惑世人,伪装自己。看着他的那双眼,她为他感到孤寂,她好想揭开那张 面具,好好地看看他,看他那双不说话的眼眸里,究竟藏了些什么。 清冷的夜风将窗外的树叶吹得悉窣作响,夜色暗制而来,一股幽风吹开了缕缕纱帐 ,冷意徐徐坲上她的脸庞,催促着她自迷梦中醒来。
似印循着冷意幽幽睁开眼,一抹人影在她面前遮去了烛光,看不清来者是谁也察觉 不出气息,像抹幽魂似的静默。 她防备地移动,起身偏过那抹影子,在烛光下看清了来者,赫然发现那个方纔还在 她梦里的段凌波,此刻就近坐在她的身边,默然无语地执起她的双手,看得十分专注。 无穷无尽的挣扎在段凌波的心底翻腾着,犹豫辗转地在他脑海里荡漾。
红融融的烛光下,似印的小手显得格外洁白柔细,似是白玉细雕而成般地滑嫩美丽 ,在那上头,深深浅浅的纹理画过她的掌心,就像是一条条细致的红色丝线,静卧在她 的掌心上,也同时丝丝卷绪地缠绕在他的心头,织成一张网,四面八方地包围着他寻不 着出路的心。 这双放心停搁在他掌心里的小手,他怎舍得将它们砍下?云掠空的每一句话,此刻 徘徊在他的脑里挥之不去,每一句,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她是名来杀他的刺客,虽然他不愿相信,可是他所派出的人探来的消息,都说明了 她是出自相国府的人,如云掠空所说是司马相国的义女,奉命嫁给他并取他性命,他即 使再不愿,仍得接受这个事实。
那柄藏在他袖中的短刀,轻轻凉凉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像是在提醒他该是动手的时 刻了,可是他好想再多看她一眼,好把她细细地镌刻在脑海里,以防她会在他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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