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选择》第5章


“喂,马克,我是埃德加,波特曼。”
莫妮卡的父亲。这就是伦尼作出那种反应的原因。埃德加的父亲跟往常一样,说话太一本正经了。有些人说话时注意词藻。极少数人,比如我岳父,每句话出口之前每个词都要斟酌一番。
霎时间我吃了一惊。“喂,埃德加。”我说了句蠢话。“你怎么样?”
“我很好,谢谢。当然,我应该早点给你打电话,这都怪我。我从卡森那里了解到你目前正忙于养伤。我觉得让你安心养伤是再好不过了。”
“真是周到,”我说,没有一点点讽刺挖苦的口气。
“噢,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今天要出院了。”
“是的。”
埃德加清了清嗓子,这似乎不是他的风格。“我想知道你是否可以到这栋房子停一下?”
这栋房子,意思是他家。“今天吗?”
“是的,尽快。而且请你一个人来。”
沉默。伦尼困惑地看了我一眼。
“出事了吗,埃德加?”我问。
“我已经安排了一辆汽车停在楼下,马克。你来了我们会详谈的。”
接着,我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他就挂断了。
确实有一辆黑色的林肯牌汽车在等着。伦尼开车把我送到外面。当然,我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我长大的那个地方离圣伊莉莎白医院不过几英里远。我5岁那年,父亲带着我冲进了这里的急诊室(缝了12针)。7岁时,噢,我到这里治疗沙门菌这事已经讲得够多了。后来我上了医学院,并在纽约的哥伦比亚长老会医院(以前人们这样称呼)做过住院实习医生,但为了争取一笔眼科修复学基金,我又回到圣伊莉莎白医院。
对,我是一名整形外科医生,但可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偶尔我也做做鼻子整形手术,但你不会看到我整天同一堆硅酮之类的东西打交道。这样说并不是说我对此有什么看法,仅仅是因为我做的不是这些事。
我与齐亚·勒鲁一起从事儿童外科整容工作。齐亚来自纽约的布朗克斯区,是我医学院时的同窗,而且总是干劲十足。我们为一个名叫“互相帮助的世界”的团体工作。事实上,这个团体是我和齐亚组建起来的。我们照看着那些因先天因素、或因贫穷和暴力冲突而身体畸形的孩子,他们多数来自海外。我们到过许多地方,我曾在塞拉利昂从事过面部修复工作,在外蒙古进行过腭裂修复手术,在布朗克斯治疗过烧伤病人。与干我这行的大多数人一样,我接受过广泛的培训。我研究过耳、鼻、喉,用了一年时间研究整形外科、口腔学和我前面已提过的眼科学。齐亚的训练经历与我类似,不过她在上颌学方面更拿手一些。
你可能把我们当成是慈善家了,那你就错了。我是有选择的。我在工作中也可以犯犯错误,比如可以把那些已经非常美丽的人的皮肤打个褶皱——或者我可以向那些受伤的穷孩子伸出援助之手。我选择了后者。
清新的空气浸润着我的胸膛。太阳照耀着,好像是头一次出日头一样,嘲笑着我忧郁的心情。我斜过脸对着太阳,让阳光抚慰着我。莫妮卡以前就喜欢这样。她口口声声说这样可以使她“得到放松”,脸上的玻纹会消失,好像光线成了温柔的男按摩师一样。我闭着眼睛,伦尼默默地等着,没有打扰我。
我一直认为自己过于敏感。看无声电影时我动不动就泪流满面,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不过和我父亲在一起时,我却从来没有掉过泪。而现在,面对这一飞来横祸,我感到——我也不明白——泪水已不能表达我的感情。我断定这是一种典型的防卫心理机制。我只能努力向前,这跟我干的这一行也没多大差别:裂口刚一出现,我就把它们缝上,以免它们全部裂开。
伦尼对刚才那个电话仍是余怒未消。“那个老家伙对此有什么看法?”
“一丁点儿也没有。”
他平静了一会儿。我知道他此时的心思。伦尼把他父亲的死归罪于埃德加。他家那位老头以前曾是埃德加控股的普罗耐斯食品公司的一名中层主管,曾在那家公司辛辛苦苦地效劳了26个年头。就在他刚满52岁那年,埃德加精心策划了一次大的兼并活动。伦尼的父亲丢了饭碗。我记得马库斯先生坐在厨房的餐桌边,耷拉着脑袋,双肩耸出,非常仔细地把他的履历装进信封。他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两年后死于心脏病。伦尼坚信这两件事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
他说:“你真的不需要我过去吗?”
“嗯,我没事的。”
“带手机了吗?”我把手机给他看了看。
“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向他道了谢,让他一个人走了。司机打开车门,我龇牙咧嘴地上了车。路程并不远,新泽西州卡塞尔顿,这是我的家乡。我们在这里历经了错层式房屋的60年代、大牧场庄园式的70年代、铝制墙板的80年代、豪宅华庭的90年代。最后,这里的各种树木长得越来越茂盛。各色各样的房子远远地坐落在公路两侧,掩映在―片葱茏之中。我们现在正向这片古老的富人住宅区靠近,这片土地上总是能闻到秋天和木柴烟的气息。
内战刚一结束,波特曼家族就头一家定居在这片灌木丛中。与泽西城大部分郊区一样,这里以前曾是农场。波特曼高祖父逐渐把土地卖掉,积聚了一笔财富。他们手里现在仍有16英亩土地,是本地区拥有地产最多的家族之一。当我们爬上私家车道时,我的眼睛转向左边一一家族的墓地。
我能看到一个隆起的新鲜土堆。
“停车,”我说。
“很抱歉,塞德曼医生,”司机回答说,“他让我直接把你带到主屋去。”
我本打算抗议,但想想就算了。我一直等到汽车停在前门口。我钻出汽车,径直沿私家车道向下往回走。我听到司机在说:“塞德曼医生?”我马不停蹄。他在我后边又叫了我一声,我没有搭理他。尽管没有下雨,但小草如热带雨林一样葱翠。玫瑰园里的花儿正在盛开,五彩缤纷。
我试图加快脚步,但是身上的皮肤感觉好像要撕裂一样。我放慢步子。这仅仅是我第三次造访波特曼家族的庄园——小时候我曾无数次在它外面看到它,但从来没有造访过里面的生活区。其实我与大多数神智健全的人一样,尽量避免经过此地。把家族里的人像宠物一样埋在后院里……这是那些有钱人的想法。我们平民老百姓永远也不会明白,也不想搞明白。
墓地周围有一圈篱笆,大概有两英尺螅谆ɑǖ摹N一骋墒遣痪们傲偈彼⒌钠帷N铱绻阑拿偶鳎吖铀匚藁哪故坎蛔Φ囟⒆拍歉雎∑鸬耐炼选5蔽依吹侥骨笆保徽蟛醺写槿怼N铱醋诺孛妗?br />
没错,一个刚挖好不久的墓地,还没有砌石头。墓碑上的字简简单单,用的是婚礼请帖上的那种字体:我们的莫妮卡。
我站在那儿,目光漠然。莫妮卡,我的两眼圆睁的美人。我们的关系曾经是汹涌澎湃——刚开始时激情万分,最后却近乎消弭。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毫无疑问莫妮卡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起初的热情火爆曾经是一种诱惑。后来,这种感情让我感到的只是厌倦。我没有耐心去刨根问底。
我俯视着这堆泥土,一种痛苦的记忆刺戳着我。事发前的两个晚上,我进卧室时,莫妮卡一直在哭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是经常如此。我俨然是生活中的演员。尽管我嘴里问她怎么了,但我心里并不在意。我习惯给她更多的口头关怀,莫妮卡从来没有回答过我。如果我试图抱住她,她就会变得硬邦邦的。这种没有回应的交流让人恹恹不已,这种老是喊“狼来了”的把戏最终也使我的心变硬了。这就是跟一个抑郁病患者生活在一起的写照。你不可能一直这么关心她,有些时候让人不得不发火。
至少,那是我心灵的自白。
但是这次有点异常:莫妮卡真真切切地回答了我。言语不多,其实只有一句话。“你不爱我,”她说。就这么一句话,声音里没有一点遗憾。“你不爱我。”当我愣了半天、终于嗫嚅着进行必要的抗议时,我怀疑也许她是对的。
我闭上眼,任由这些情景在脑海里闪现。尽管情况一直很糟糕,但无论如何,在过去的六个月里,我们都得到了解脱,女儿成了平静而温暖的中心。现在,我扫视着天空,眨了眨眼,然后再向下看了看这堆埋葬着我那脾气暴臊的妻子的泥土。“莫妮卡,”我朗声说。然后向我妻子发下了最后一个誓。
我在她墓前发誓说我会找到塔拉的。
一个什人(或者称管家,或者称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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