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禁地》第29章

如何风沙弥漫，井里的水依然清澈照人，一尘不染，甘甜得无法比拟。小镇上的人们就是依靠这眼水井，向过往的商队和旅客收取一些水钱，用以维持他们的生活。
佛爷告诉他们，生活在这小镇上的人品流比较复杂，大多数是一些被判了重罪的犯人家属，以及一些被流放的人，他们因为无法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和流苦蜚语，只好心灰意冷地躲到这个荒凉的小镇，苟延残喘地过着不为人知的生活。
佛爷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非常熟悉，他不用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马贩子，用比卖狗更便宜的价钱，把他带来的十几匹马全都卖了，然后又用比买酒更贵的价钱，买了十几个大羊皮袋的清水。
对此，大家也都没有什么异议，他们马上要进人大漠，留着马匹无用，倒不如卖了省事儿。而且这里的人生活贫穷，本性单纯，必是爱马之人，一定会好好照顾那些马，不会随便遗弃它们。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佛爷就领着他们钻进了一家小得像鸡屁股一样的小店，小店的主人是一个又瘦又小又黑又干、笑起来声音咯咯咯地活像小母鸡的女人。佛爷一见她，脸上也忍不住多了点笑容，拍了拍她那根本就没有四两肉的干巴巴的小脸蛋儿，问：“这一年以来，你和孩子过得还好吗？”
“好得很好得很。”女人的舌头似乎不太灵光，像海带一样打着结，“你上次给我们留下的钱足够了，瘦子把我们也照顾得很好，没有人欺负我们。”小女人边说边向一边眨了眨眼睛，“喏，瘦子已经在那里等了你很长时间了。”
女人话音刚落，一个下巴上很风骚地留着一缕山羊胡子、身上比排骨多不出四两肉的瘦佬就赶紧凑了过来，冲佛爷点头哈腰：“佛爷，我一早就收到您老的消息了，知道您老今天要来，所以早早就等着了，嘿嘿。”
“帮我通知骆驼阿三了没有？”佛爷示意他坐下。
“放心吧，他一会儿准能到。还有，您老要的那十几头骆驼也定好了，每一头我都亲自挑过，脚程好，胃袋大，而且来之前都吃饱了东西喝饱了水，中午的时候就能全部到货。”瘦佬边说边夸张地把胸脯拍得咣咣响，“我办事，绝对万无一失，没有一次会让您老失望。”
佛爷显然也很满意，笑眯眯地点头，然后掏出一沓子厚厚的纸票递给瘦佬：
“这笔钱是你的辛苦费。我不在的这一年，多亏了你帮我照顾小兰母子。这次我进大漠，不知道要待多久，还得多多麻烦你帮我照顾她们。”
“客气，客气……”瘦佬话都没说完，已经迫不及待地在点钱了。
佛爷看着他那副见钱眼开的猴急样，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也不再打扰他，招呼那个叫小兰的女人赶紧给他们弄点儿食物来吃，并且准备出几间空屋子，晚上他们要在这里住一宿。
小兰咯咯咯地笑着答应，转身进厨房去了。佛爷就开始跟瘦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问的无非都是小兰母子的情况。正聊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还夹杂着呼喊喝斥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古教授刚一扭头，就看见门帘子呼地一下被掀开，几个彪形大汉拖着一个手脚被捆着的人走了进来。那个手脚被捆着的人好像挨了打，身上全是伤，有的地方还在流血，头发乱篷篷地耷下来盖在脸上，也看不见长什么样，像一条死狗一样被那群人提着，身体软塌塌的，好像已经没有知觉了。
那群人进屋找了张桌子坐下，把那个捆着的人随随便便地往地上一扔，其中一个壮汉到墙角的水缸里舀了一勺水，哗地浇到那个人脸上，那人蜷着身子在地上扭动了一下，样子极为痛苦，但自始至终都没吭过一声。
“瘦子，知不知道那群是什么人？”佛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那群人，小声地问。
“听说那是一群‘政府来的’，他们是到这里来抓逃犯的。”瘦佬神秘兮兮地同答道。
“政府来的？”佛爷眉头一皱，似乎不太相信，“哪个政府来的？”
“佛爷您真会说笑，还能是哪个政府？”瘦佬嘿嘿乐着，反问了一句，然后又恢复了刚才那副神色，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他们已经在这个小镇上转悠了半个月了，挨家挨户地敲门，问东问西，东张西望，起初大家都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直到有一天他们在大街上突然逮住了这个人，我们才知道是政府来的来抓人。我听说，这个人以前是一个什么考察队的，后来出了点儿什么事，就躲到这里来了，待了好几年都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以为他和我们一样是流放犯或是犯人家属，哪想到他是个在逃的。”
“‘政府来的’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抓人？消息还真灵通。”古教授边问边看了看佛爷，两人目光一交流，彼此都心照不宣——那群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政府来的”。
“听说他们抓的这个人很重要，已经通缉好几年了，这次也是突然得到消息，于是就赶来了。他们天天晚上都打他，好像是想问什么事，但是这个人嘴可真硬，硬是不吭一声。”瘦佬说到这儿，忍不住悄悄对佛爷他们竖了竖大拇指，“照我说，这人真是个爷们儿，要换作一般人被那么打，早挺不住了。”
“他们岂止是打他，根本就是对他用了不少刑。”刘明瑞只看了一眼那人身上的伤，心里就有数了，“政府来的人办事绝不是这种作风。”
“瘦子，你知不知道那个人到底犯了什么罪？叫什么名字？”佛爷又问。
“不知道。”瘦佬一边摇头，一边把数好的钱仔仔细细卷好，贴身藏在衣服里，“虽然那个人在小镇上躲了很多年了，但是基本上就没有人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再说，想从那群“政府来的”人嘴里打听到消息更不可能，那帮人根本就不往外透露半个字，说是机密，嘴可严得很。不过，听说他们这两天就要上路了，要把这个人押走。”
“你刚才说那个逃犯是考察队的？而且，几年前就躲在这儿了？”古教授谨慎地问瘦佬，“你能不能帮我打听出来，他以前是哪个考察队的？”
“怎么，你怀疑他跟张文一的科考小组有关？”佛爷转头看着古教授。
“对。”古教授有些不安，“如果是那样的话，咱们就不能不管这件事了。你别忘了，找到张文一，对你来讲也很重要，你不是怀疑鹿皮图在他手上吗？”
“没错。”佛爷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沓子钱，递到瘦佬面前，“瘦子，这些都给你，我要你在他们上路之前，把那个逃犯的资料套出来给我。现在的这笔只是定金，事情办完之后再另算。”
瘦佬的眼睛一下子放出了灼灼贼光，真不知道今天撞了什么大运，一下子弄到这么多钱。当下心头大喜，也不管这个任务能不能完成，一把接过那些钱揣进怀里，生怕再过一分钟佛爷就会反悔似的，然后，他又习惯性地拍了拍他的排骨胸，信誓旦旦地对佛爷说：“您老放心，太阳下山前，我就是想破脑袋也得想出个办法。”
瘦佬说完一溜烟蹿了出去，而旁边那几个“政府来的”也开始嘀嘀咕咕小声说话，但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小兰把饭菜做好了，笑嘻嘻地一盘一盘往上端。碗全都是豁口的，但是碗里的菜闻起来很香。丁史真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吃到鸡，当古教授把那只肥嘟嘟的鸡屁股夹给他时，他差点儿热泪盈眶，要知道，自从进入内蒙古之后，他就再也没尝过鸡肉是什么味道了。
他正在拼命忍着内心的激动，就听到佛爷说了一句：“阿三来了。”
佛爷话音刚落，街上就传来一阵丁丁当当的驼铃响，紧接着，一队骆驼慢悠悠地从门口经过，最后一头骆驼经过时，一个瘦小精悍的人从骆驼背上跳了下来。他冲着领头的骆驼吹了一声呼哨，那群骆驼就井然有序地挨着墙角站好，并且乖乖地卧在了地上。
这个人的背有点儿驼，但是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让人觉得那驼背是他的包袱。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块木雕，除了嘴巴会动，哪里都不会动。
一进门，他就目不斜视地来到了佛爷身边，张口就问：“大印带来了没有？”
“当然带了。”佛爷给他倒了一碗酒，递过去，“关键是你有没有做好准备？这次去大漠，跟以前几次都不一样，如果我们不能成功，可能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别说得这么悲观，我们是去发财的。”骆驼阿三面无表情地纠正他。“我可以把别人活着带出来，就可以把你也活着带出来，除非是老天让你死。你要是不相信我，?